这两巴掌扇得孟秀莲头晕眼花,她以为自己幻听了,顾不上哭,连忙问道:“阿真一幅绣品值几百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幅绣品就摆在绣庄大堂里,只要你走进去就能看见,我还哄你不成?”孟父说着说着,又扇了她一巴掌,“老子为了给你出头,结果在县令那里留下了公报私仇的坏印象。要是早知道阿真这么能干,有绣庄的重视与庇护,我该压着你去给她磕头认错的!”
听到这里,孟氏再也忍不了了,扑上去打了女儿几巴掌,边哭边骂:“都是你给家里招来的灾祸,你这个扫把星!你把我们家害惨了!”
孟秀莲的大哥脸色十分难看,他的前途被毁了,将来多半要沦为做苦力的。他没有动手打妹妹,只是骂道:“你自己心思不正,跟赵承嗣背地里勾勾搭搭,骗得阿真团团转,活该人家上门来骂!这还算好性的,要是换成我,我早就打上门来了!”
孟家一片愁云惨雾,孟秀莲的哭声反复响起,直哭了一整天。
赵家人也听说了阿真的事,连半个字都不相信。母子俩一起去到绣庄,站在门外便看见了摆在大堂中央的那幅绣品。
屏风上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阳光照在其上,棕黄色的毛发越显逼真。时而有微风吹过,拂动了屏风,老虎两只明亮的眼睛仿佛有眼波在流转,就好像随时要跳起来扑人似的。
“哎呀,活的!”孟氏吓了一大跳,险些摔倒。
看守屏风的小伙计抿嘴一笑,恰好时辰到了,于是动手将屏风翻转,露出了另外一面黑白两色的食铁兽,它怀里还抱着一丛竹子,看上去十分憨态可掬,和那只老虎形成极其强烈的反差。
赵承嗣:“……”
他自然能看出这幅绣品的精妙之处,顿时瞳孔一缩。原来阿真还有这样高超的绣技吗?为何以前从未听她提起过?
母子俩浑浑噩噩回到家,在桌前坐下,呆了半晌,赵承嗣才道:“要是早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
他嗓音干涩,一脸后悔。
赵氏何尝不后悔?她悔得捶胸顿足,连连长叹:“可惜了,可惜了。我听人说刘柳两家越走越近,柳运坚持明年下场后再上门提亲,刘家也同意了。要不然,趁着他们还没正式议亲,你去孟家把自己的庚帖要回来,我还是喜欢阿真做我的儿媳妇。”
她喜欢的是阿真这个人吗?不,她喜欢的是阿真挣下的银子,赵承嗣深知这一点,因为他也喜欢。
但他不傻,他知道自己跟阿真再无可能。
一想到孟家逼迫他写下的欠条,再想想绣庄里的那幅绣品,赵承嗣满心苦涩,巨大的痛苦与悔恨席卷了他。
但他不会反思自省,只会去责怪别人,喃喃道:“都怪秀莲,要不是她引诱我,我又怎么会对阿真无动于衷?阿真也有错,若她早些告诉我她会做这样精美绝伦的绣品,我又怎么会看上秀莲?”
赵氏想了想,猜测道:“以前阿真满脑子都只有你,哪有心思做绣活?她爹娘时常给她零花钱,不缺钱使,一年都绣不了十张帕子。也不怎么用心,胡乱绣一绣,权当消磨时间,所以大家都没看出她竟是个有真本事的。”
“唉,孟秀莲也是蠢,和阿真呆一块儿那么久,竟连她的一分本事也没学到,每天累死累活绣那几个铜钱一张的帕子呢!”
“我们这是把鱼目当成了珍珠啊!我真后悔,早知道这样,应该早早把你和阿真的亲事定下。只要她嫁过来,看到家里缺银子,难道她还不会拿出真本事吗?”
赵氏越说越伤心,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说道:“原本我看中孟秀莲的父亲是衙役,好歹也是个吃公家饭的,没想到却被辞退了,连她大哥的将来也没了着落。我听人说,阿真打算拿银子出来,要给她爹娘开间杂货铺子。不论横比竖比,孟秀莲哪里比得上阿真?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如果你娶了阿真,那间杂货铺子就是你的了!真是气死我了,越想越气!呜呜呜……”
说到最后,赵氏嚎啕大哭起来。
赵承嗣也很想哭。他深深埋着头,一直不作声。
阿真卖了屏风之后,立刻就叫爹娘别再去酒楼做事了。刘文山每日颠锅甩勺,累得腰酸胳膊疼。刘氏日日在后厨洗碗,眼见着天越来越冷,手在冷水里浸泡时间长了,就会长冻疮,十分难熬。
刘文山夫妻俩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自从知道女儿有大本事,他俩就厚着脸皮享受女儿的孝敬。
不过,要他俩在家歇着,什么事也不干,他们是万万不肯的。
起初刘文山提议,可以开间吃食铺子,由他来掌勺,正好这是他做惯了的,又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刘氏也觉得自己可以负责上菜、擦桌洗碗之类的。反正是自家的生意,只要赚得多,再多的辛苦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