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沐言汐第一回在易无澜惯常冷漠的眼里，看到一丝闪避：“既然你早就到了这里，就应该知晓有佛子守在附近，为何不早点提醒我们？”
“出手后才知道。”易无澜轻描淡写，声音冷淡。
“你……”
易无澜：“回弟子斋，晚了，你也得一起受罚。”
若是往常易无澜如此邀请，沐言汐巴不得直接贴上去，一路上都能自问自答的围在易无澜周围。但今日她心情明显不佳，在她看来一同下山的修士之间，就该讲究义气。
司渊被抓，也是因为动手时闹出的动静，她也得负一部分责任，但沐言汐也不至于同易无澜计较这个。
易无澜出手袭向司渊前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知晓司渊做了什么，也许易无澜真是帮着守夜的佛子来捉人的？
回到清竹阁外，沐言汐的肚子微不可查的‘咕咕’两声。修士听觉敏锐，走在前面的易无澜立刻转过了头。
沐言汐揪着自己的袖子，装作无事发生：“怎么了，不是要早点回吗？回晚了不怕佛子来检查？”
“饿了？”
“没有。”沐言汐今日未佩戴灵芥，买来的吃食都放在其他修士那儿，如今各回各院，她两袖空空却偏不愿意承认，“我都辟谷了，我怎么会饿？”
易无澜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金丹期确实可以开始辟谷，可沐言汐自小养尊处优，显然不是愿意亏待她自己的。
“随我来。”
沐言汐瞬间警惕：“你干嘛，你该不会要带着我去佛子面前告状吧？”
“过来。”易无澜并不解释，转头就往凌霄宗所在寒苏阁走。
沐言汐慢吞吞的跟了两步，见易无澜真的是要带她回寒苏阁后，更加摸不着头脑：“喂，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啊？该不会里面有佛子在等着罚我吧？你可别诓我，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
易无澜一个掐诀，直接封了沐言汐的嘴，拉着人走向靠东侧的厢房。
“凌霄宗的其他修士早已休息，别打搅他们。”
直到房门关上，才将沐言汐嘴上的禁制解开。
沐言汐眸子圆睁，像是被易无澜突如其来的强势吓到了，就算嘴上的禁制被揭开也不骂人。
易无澜看了她两眼，往里走。
须臾，沐言汐终于回过神，追上去拽过易无澜的胳膊：“你大半夜把我拉过来，还禁我言，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你话太多了。”易无澜皱眉。
沐言汐随手掐了道隔音结界：“说，‘小殿下，我知错了’。”
她微微前倾身体，突然发现易无澜比她要高一些。
修士步入金丹期后会逐步辟谷，容颜永驻。易无澜结丹比沐言汐晚，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修为却并不比她低，沐言汐估算了一下易无澜的年纪，心头愈发不满。
她还在长身体，跟易无澜身形相差几寸，唯有在靠近时能觉察出一二。沐言汐微微踮起脚，倨傲道：“你说不说？”
“不是饿了吗？”易无澜忽然开口，看了眼沐言汐又咕咕叫的肚腹，掌心一吸，手里多出一块甜糕，以灵力温热，问她，“吃吗？”
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沐言汐盯着她呆愣一瞬，“我……”
易无澜直接将甜糕的一角塞进了她的口中：“食不言。”
小帝姬骄纵跋扈，从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要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被她一剑掀翻出去了。可换成是易无澜，她不仅没有推开，甚至还用舌尖舔了一口。
嗯，确实是甜的。
“你这是哪来的甜糕，是不是也偷偷下山了？”沐言汐微眯起眼，十分享受的就着易无澜的手，将整只甜糕都卷入口中。
“还有吗？”她咂巴了一下嘴，似是觉得讨要吃的有些丢人，话锋一转，“看在吃的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了。”
易无澜手中又变出两块，喂进沐言汐口中，而后收回手：“不能再吃了，小心积食。”
这甜糕跟沐言汐以往吃的都不同，入口时有股竹叶的清香，甜而不腻，沐言汐拉着她不松手：“你好小气啊，不就吃了你几块甜糕吗？改日我下山时替你再买几块一模一样的不就好了？”
“不是买的。”
“那难不成是你自己做的？”沐言汐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点也不信。
易无澜看她一眼，去端了一碗爽口的灵露。
沐言汐尝试着喝了一口，里面似乎放有助益修为的灵植，清润的抚过喉咙，让她通体舒畅，于是咕噜咕噜将一整份都喝了个干净。
“这里面加了什么？”沐言汐试探道。
易无澜：“后山的灵猕果。”
沐言汐的声音里带出点笑意：“所以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哎，我们神霞殿也有很多稀奇的灵果，等离开了万佛宗，你要不要跟我去昆仑山？”
易无澜将她的碗勺收起：“以后再说。”
是以后再说，不是直接拒绝。
沐言汐跟着易无澜去了院外，看着她亲手洗刷碗碟，十分熟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们凌霄宗连这种小事都要你们自己做？”
易无澜没说话，又舀了两勺水。
“所以你今夜为何会出现在山墙处？”沐言汐吃饱喝足，问起正事。
易无澜：“路过。”
“隔了半个万佛宗的路过？”沐言汐显然不信，“你该不会真的是帮佛子来抓人的吧？明天是不是就要罚我们抄书了？要抄多少回？”
“你对司渊有好感？”易无澜略过沐言汐的问话，问得十分直白又突兀。
沐言汐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她而言，就像萧鸢所说，她对每个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好感，易无澜在这里面是她最喜欢的那个，也是最为特殊的那个。
司渊对她的表白，她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懒得费时间去猜测。若是没有易无澜的出现，她可能会选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没想到会被易无澜撞见。
“你打算接受？然后两个宗门强强联合？”
沐言汐因易无澜这突如其来的逼问语气十分不悦：“你是不是问太多了啊。”
“沐言汐。”易无澜将舀水的勺子扔向石台面，又恢复成白日里那种冷淡至极的语气，“你是来万佛宗求学的。”
美色当前，沐言汐忍了忍，才压下脾气：“……你别以为你受长老们喜爱，就可以拿管教人的那一套来代管我。”
易无澜也不再说，垂眸忽地笑了。
笑意于嘴角稍纵即逝，快得一度让沐言汐以为自己花了眼。
许是夜色真的太浓厚，她也花了眼。
易无澜什么也没再说，径直回了屋。
沐言汐望着她的背影，在院中站了许久。她看着屋内迟迟未熄落的烛火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个瞬移拐了进去。
果不其然，门口没有设结界。
易无澜正在木床上闭眸打坐，如玉的手指掐弄着法诀，好似无情无欲随时能得道飞升，让人见而生畏。
可沐言汐却像是天生不知道害怕和脸皮为何物，凑过去床沿一扒拉，发现没有禁制后，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易无澜的膝盖。
易无澜手上的动作渐缓，睁开淡漠的双眸：“何事？”
沐言汐笑吟吟的擡着脑袋：“易无澜，你是不是知道今夜佛子要去山墙那儿抓人，所以特意在那儿等着我的？”
易无澜收回目光，掐诀重新运转灵力，沐言汐将手握了上去，没有半分被忽视的不满：“你是不是不喜欢司渊啊？”
易无澜还是不答，擡起另一只手就要将沐言汐薅下去。
“哎哎哎。”沐言汐将手指穿插进易无澜的掌心，紧紧的握上去，“我再说最后一句，就最后一句行不行？”
易无澜：“什么？”
沐言汐歪着脑袋，用十分蹩脚的理由笑问：“你说的对，我是来万佛宗求学的，总不能真空手而归。长老们都说你勤奋，我不信，我要留下来跟你比一比。”
易无澜目光下移：“松手。”
没有直接让她走，那就说明愿意让她留下来了。沐言汐笑嘻嘻的松开手：“那你继续修炼。”
“去那儿。”易无澜手中掐诀，半敞的屋门被关上。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沐言汐不远处的那床塌。
“好好好。”
易无澜重新掐诀的手一顿，闭目继续打坐了。
空床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厚厚的木板。沐言汐自然不愿意受这委屈，起先还半蹲在床前，见易无澜没有制止后，一点一点往床上挪。
整个身子窝到了床上，困意来袭，一个翻身，嚣张的枕到了易无澜的腿上。
易无澜睁开了眼，目光在沐言汐脸上转了片刻，送出一指灵力，将被褥引来手边，落上沐言汐的肩头。
沐言汐蜷缩起来的身体渐渐放松，睡得更沉了。
自那日起，沐言汐就赖在寒苏阁不走了。
每日在学斋与寒苏阁之间往返，虽然偶尔也会跟着其他修士偷偷溜下山。
但易无澜每一回都会来接她，其他修士几乎被佛子罚了个遍，唯剩下沐言汐回回都能逃脱，学斋在一片抄书声中怨声连连。
“司渊的命可真好啊，撞上他爹来看望他，连抄书都被免去了。”
“你以为有这么容易？别是秋后再算账吧？”
“啊，那可太惨了，太惨了。”
沐言汐听着他们的话，背部得意的靠着易无澜的肩：“你说他们怎么这么笨啊，值守的佛子这么大个人，他们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易无澜安静看着她。
沐言汐戳了戳易无澜：“你说话啊。”
“他们修为不如你。”
沐言汐很是满意这个回答，得瑟道：“那是自然，我修为高，神识铺展得广，每回都能提前察觉。”
虽然来抓人的佛子修为更高。
但沐言汐仗着自己一次也没被抓到，理直气壮的炫耀了一番自己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