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慕凤昭满朝文武,支支吾吾。
长公主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也无意为难皇后,“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看在你是太子生母的份上,本宫不会杀你,本宫的通天路,不会因为你,沾上半分污迹。”
像是要印证她的所言不虚,长公主抽调了一队彤卫扮作宫女来将这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护卫皇后娘娘的安全,也密切监视皇后娘娘的动向。
至于看顾皇后不要自杀,她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
大渝的贵女,何种境地里都会好好活着,绝不会自戕。
皇后娘娘的椒房殿,她从小踏熟了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她看过的事物,地气足风水好的殿宇,多年精心养护,还是昔日繁盛庄严的模样。
只可惜人事全非。
她和阿兄从前会在清明挂上满殿风筝春幡祈福,端午悬艾草与五毒香囊,中秋阖家赏月,上阳挂得满堂火树银花。
阿娘怕冷,但总不扫兴,裹得厚厚地站在堂下,笑意盈盈地看这她和阿兄忙上忙下。
就像现在这样,灯笼是她叫点起来的,堂下的阿娘全副武装,抹额厚氅都滚了白狐皮的毛。
单刀半翻髻上的凤衔珠步摇如天边星斗,光华璀璨。
“两军阵前,英烈事迹?哀家的长公主可真是威风。”
记忆里玉人儿一样的阿娘突然开口了,碎玉之声搅碎了慕凤昭眼前一家团圆的和乐美景。
此刻眼前的阿娘,眼角添了细纹,鬓边多了白发,满面愁容,却难得有了些一国太后的威严。
“珣儿的太子之位都被废了,如今只有雍州牧,自然不会有大渝太子血溅沙场。”
慕凤昭迎上去,无赖说道。
“大娘——”
慕凤昭却打断她,“夜深风寒,大娘送母后回寝殿休息。”
阿娘天生一副柔肠,从前阿爷在世护她护得太好了,难保不会都想保全,阿兄的事不知母后知道多少,她一句也不预备多说。
“母后。”长公主温柔地替太后拢紧她的厚氅,不容质疑道:“如今母后期望的天下无事,谁都能得以保全的局面,只有一个法子能实现。”
太后一时怔住,这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却又温言轻语的模样,像极了先帝,只是这位先帝,不是她的夫君,而是观音的阿翁。
“无论母后听到什么风声,若想保全你的一双儿女和齐氏一门,都不要理会,您稳稳坐在正殿上,阿音必如您所愿。”
五更时,天未大亮,晦暗一片,雪沫子不期然飘了满城,骑马上朝的大员们行至宣政殿时,雪沫子融进了外裳,斑驳一片,有碍观瞻。
宫里地龙还未起,内侍官搬来熏笼给百官熏裳。
陛下的肱骨,高官厚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得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偶尔有一两声提及陛下,也飞快压低了声音。
楚王在人群之中,气质出尘,格格不入。
五更鼓过,内侍官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将熏笼擡了下去。
龙椅前的帘子也一寸寸地升了起来,帘子后头,没了前些时日摄政的河间王,端坐在龙椅之上的,亦不是陛下,而是花树翟衣的管彤长公主慕凤昭。
青织金线,花树宝钿却不施粉黛。
满堂哗然,一时间庄严肃穆的大殿如沸水入滚油,菜市场一样。
礼部尚书率先举笏板声讨,“长公主殿下此举,于理不合,请即刻降下街来,太庙自罚,上告慕氏列祖列宗,下以全国祚颜面。”
“此刻危急存亡之秋,众卿不知自省为国分忧,却抓着这微末小事依依不饶,可真是大渝的好臣子。”
青蚨顺着长公主的意思,将誊抄的幽州军报卷轴呈下去,百官一一传阅。
礼部尚书却如同事不关己一般不依不饶,“事虽如此,但龙椅象征国祚,公主此举终究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长公主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陈述,“不知河间王摄政监国之时,礼部尚书是否如此刻义正言辞恨不能血溅当场呢?”
“若不是有本宫,礼部尚书那还能有命在本宫面前振振有词。”
慕仪朗的种种恶事,她还不预备白于人前,至于日后说到什么程度,得看陛下的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
“再者。”长公主站起身来,冷眼刮过堂下每一个人。
“本宫乃端文帝之女,景佑帝之妹,慕氏正统。身负两州军权,那把椅子本宫坐不坐得,由不得你一个尸位素餐的礼部尚书说了算。”
她一步步走下去,坠着夜明珠的鞋面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隐,“幽州境况堪忧,平乱迫在眉睫,谁有法子平了这祸事,才有资格对本宫说三道四。”
长公主眼神一指,青蚨上前,腰间剑光一闪。
礼部尚书捂着脖颈倒了下去,眼睛死死瞪着前方,转瞬便没了气息。
一队亲卫即刻进来,收拾了血迹,擡走了尸体。
地板重新光鉴可人,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