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愿(1 / 2)

可愿

姑娘蓦然擡头,对上郎君的眼。

草原的夜是寒凉的,然身前的篝火燃烧的热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听不见的心跳声。

他们坐的这般近,几乎呼吸相闻。

这般朦胧火光中,裴映洲的声音如泠玉,叮当一下敲在姑娘的心上。

他说:“阿满,我想娶你。”

不是郢都多方势力搅动下不得已的合作,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地成婚。

不是被一纸和离捆绑的患得患失,是从此以后,执子之手共度朝暮。

“从前在郢都,是我对你诸多不住。”明明草原的夜这般冷,裴映洲却觉得连手心也冒了汗珠,可他的目光不曾移开,坦坦荡荡道:“然行知此生,唯尔一人。”

“阿满…你可愿……”

他的话语是缱绻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独独问出那句“可愿”,带着没有确定的小心翼翼。

话语未尽,如同篝火的爆鸣在耳畔炸开,裴映洲听见姑娘的话语。

“愿意的。”

藤月说。

月色高悬,一对璧人相视而笑,月光如水般洒在二人的身上,仿佛他们之间无法解开的羁绊,长长久久,天地为证。

郎君面上的喜色还未褪去,听得有人爽朗笑道:“阿满,你与裴三公子说些什么呢?”

藤原挤眉弄眼地看向二人,藤月这才发觉,众人的目光竟都落在自己和裴映洲身上。

小女儿家的事藤原不懂,但不久前阿布额吉发了话,说尹州有尹州的规矩,裴映洲既未过明路,算不得满洲的夫婿。

他纪勒格勒德氏本枝百世,连魏明帝都礼遇有加,何况如今在他们的地盘,若说不认这门亲事,旁人也无可奈何。因此藤原也不喊裴映洲妹夫,而是像从前一般称呼他裴三公子。

藤月知道五哥并无恶意,笑着道:“阿满与郎君说,虽然郎君饮不得酒,但尹州的茶水是最好的,需得好好品鉴一番。”

高座上的阈氏便笑道:“阿满最爱尹州春色,你几位好哥哥可是为你留了许多,你如今拿来招待裴郎君,他们可是要醋了。”

自己的儿子,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阈氏知道藤鹰对阿满念念不忘,但是阿满也是她的女儿,喜欢谁、愿嫁给谁,是她的自由。如果阿满对藤鹰有意,早在尹州的这些年,便已成为她的儿媳了。

阈氏隐晦的目光看向藤鹰,看到对方不知不觉又饮下一杯酒,心中头疼。

她这个儿子,稳重老成,独独情之一字,难以看开。

藤鹰穿着一身玄色大氅,将方才藤月与裴映洲的互动尽收眼底,他是尹州下一任可汗,怎会看不出二人之间涌动的感情,只是看着姑娘眼中陡然漾起的笑意,心底扬起一股钝刀子割肉的疼痛。

他与阿满,算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他教姑娘骑马射箭,看着她伤痕累累又不敢伸手去扶;曾在草原上摘下一株格桑花想要送她,因为姑娘毫不设防的笑容,又仓促的收回手。

庆幸自己是她的二哥,又可惜自己只能是二哥。行差踏错一步,便连那声“二哥”也再不可得。

当他终于有足够的能力为姑娘遮风挡雨,却发现这朵格桑花已开在了别人掌心。

这三关考验的是裴映洲,又何尝不是让他放手。

再等等吧。

藤鹰对自己说。

就算没有可能,也总该看看这个人够不够格做她的夫婿。

“王女回尹州,本汗心中快慰,各位今日,不醉不归!”宴席正酣,尹州可汗面露喜色,举起酒杯朗声道。牵挂的姑娘回了家,他心中的愁绪也散了不少。阈氏劝说风大让他在帐中休养,但尹州可汗还是执意出席了今晚的酒席。

总得为女儿撑撑腰,告诉所有人,哪怕藤月去了郢都,也是他尹州最珍贵的明月。

底下的人跟着应了,时不时有人向藤月敬酒,藤月都一一回应,氛围十分祥和。

然酒过三巡,尹州可汗看着下方的郎君,语气陡然严肃道:“诸位皆知,尹州嫁娶有尹州的规矩,如今阿满回来,裴三公子作为夫婿,若要娶王女,便应按着尹州的规矩来。”

底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在场的人都道可汗对王女果然最为重视,就连圣上赐婚也有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不过魏明帝一向与尹州和平共处,断不会为了个臣子与尹州撕破脸,如今王女回了尹州,一纸婚约,若真说毁了便毁了,裴三公子也没出说理去。

况且传闻如今裴家已垮……可汗为王女担忧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