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所期想了想,又补充:“我好像在你们这不知道被下了几次蛊。”
乌姑看向他:“蛊不同,作用也不同——你应该也发现了,凡是身上带毒的东西都对你不起作用,之所以这样,也是你体内的蛊的功劳。”
“这也是你费尽心思把我留下来的原因?”程所期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大脸面,又道,“费尽心思把我体内的蛊留下来?”
乌姑一点也没有欺骗人被当面对质的尴尬。
她语调缓慢,格外坦诚:“程大鹏作为一个父亲,可以为了让你活着而付出一切,巫年是我一手带大,将蛊种在他身体里,没有人比我更心疼。”
程所期缩进衣服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几分:“所以,你做了什么?”
乌姑将他带到那棵古树下,目光往上擡起,看着寒风中纷飞的祈福带:
“你出现的时候,我想到了解决这个死局的办法,并给了程大鹏三天时间考虑,是让你成为另一个“蛊童”,多活十几年的时间,还是现在就放弃。”
很显然,程大鹏选择了前者。
而乌姑也将原本需要在巫年再长大一些,身体能够承受另一只的蛊,种到了程所期体内。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生蛊闹人,却惧死蛊,若是都放在同一人体内,取蛊时,蛊童只有一死。”
程所期分担了死蛊,却也在当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但也正因为这样,没了死蛊压制一岁岁长大的生蛊,巫年每一年的长大,都要受到非人的折磨。
“现在呢,我们两个还是只能活一个?”
程所期没有惊惧害怕地揪着她的衣领逼问,其实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他们谁都没有错。
程大鹏的选择没有错,乌姑的算计也没有错。
因为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乌姑没有立马回答他是还是不是,又带着他进了一次山。
他们去的是附近的大苗山,那座被称为活人止步的禁区。
乌姑在这个年纪,腿脚已经称得上很利索。
程所期搀扶着她也没有很费力,四个小时之后,终于在一片山谷中停下。
看着长在那里的植物,他道:“这就是南寨族老研究失败的产物?”
乌姑颔首:“那一片蓝花再过不久就要开花了,开花时它们的花粉能引发幻觉,花蕊中的虫子落地寻找寄生体,这一地带的人家又要闭紧门窗躲在家里,挺过这一阵花期。”
成片低矮的植物已经长出蓝色的花苞,静悄悄的在这山谷中生长。
已经可以想象若是开花,这里将是怎样一片壮观的花海。
可惜真是应了那句话,越美的东西越危险。
它们的生命力远比蟑螂还要顽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连萧榆曾经花了大工程,水泥强堿通通上了一轮,到最后也只是无用功。
“虫子是活的,它们的根也是活的,压住了这头,又会跑到那一头去生长,靠这些手段,永远也不会有结束那天。”
乌姑的目光很深,那些隐藏在这片土地上的无奈与沧桑,在程所期眼中,被冬日里的寒风一层层揭开。
“这些,不是你们这里不能让外人所知道的秘密吗?”
是想让他死也能死个明白?
乌姑出神的看着远方,好似能从这里一眼看到外面去。
她道:“如今外面已经很和平,我们不需要再像旧时,为了躲避灾祸而隐入深山里生活一辈子,孩子们总是要学点东西,好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