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穹楼玉宇（下篇）
陆吾捏紧了手，将那片触感捏在手心里。
可捏住了又如何呢？陆吾不喜欢这种不明所以的感觉，这超出了他的掌控，也并非他所熟悉的天道。
拂袖之间，他站起来，“你好好休息。”
陆吾说完就走，凤储要下床送他，被陆吾的手势拦住了，而后眼看着陆吾头也不回地离去。
陆吾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凤储，手掌上残留的温度叫他觉得异样，而他对这种异样全然陌生。
分明众生平等，可他给凤储用了寒玉露，若是烛龙、朱厌，或是其他凤鸟受伤，他会不会给他们用？
他悄然出了穹楼，到了尘世之间。
他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类，隐约感觉到，这种陌生的感觉该属于尘世，而他已是神，七情六欲本就淡泊，淡到了几乎感觉不到的程度。
换言之，能令他觉出异样，那种“异样”本身，就应当是已经到了可称之为浓烈的程度。
可对天神而言，天地万物，众生平等，他是不会也不该，对一个妖物感觉到“异样”的。
陆吾的身形不住变幻，在尘世之间游走，寻找着答案。
他见了月色之下一双人影相依相偎，也见了后宅内院夫妻怒目相对，他并不现身，只用一双眼睛看，看人间百态，看众生万象……
陆吾想要弄明白，除了天道和他手中的律令，为何还有别的存在，能叫他另眼相看。
可他始终未能明白。
不明白，便去弄明白，深想了几日，陆吾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经穷奇一役，几日之后，凤储被掌令陆吾赐了涅盘之力。
浴火重生，几乎如同获得永生。
全族上下，穹楼之类，众多妖物无不哗然，同时又十分钦羡。
不过凤族本就有天赋，炎火可烧尽世间邪祟，浴火则强，凤储又有清正之名，他的功绩在穹楼里，数一数二的，无人可比。
掌令赐予凤储涅盘重生之力，谁也不觉得这是陆吾的私心，毕竟掌令从未有私，何况掌令本是天神呢。
天神对感情本来就淡薄，从无偏袒，凤储能获得这样的赏赐，自然也是因为他在穷奇一役中显露的忠心。
忠心可嘉，这不掌令就给了赏赐，这是要大家都好好投效于他，这是给所有妖物看着呢，做得好，便可得赏。
就连凤储也是这么想的，陆吾自然没有解释，他也不知如何与凤储解释，眼看着凤储跪地领恩，俯首说道：
“陆吾大人，凤储甘愿追随，生生世世，誓永不离。”
凤储眉目低垂看不清神情，可说出的话却是陆吾在人间听过的，男女之间山盟海誓，岂不就有这一句？凤储究竟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陆吾心里的滋味翻江倒海，他转身离开，只想快些弄明白这一切，他对凤储另眼相看，便已失了公允，他已经不够资格做这掌令。
他到山海之巅，找了噎鸣。
天上云雾滚滚，遮挡了眼睛，视线一片迷蒙……
“小凤凰……”有个声音叫他，李南落整个人被轻轻推着，他睁开眼，就看到夜苍穹往下看着，有些忧心的样子。
如今夜苍穹有时候就会这么叫他，叫的时候好像在哄他，好像他需要被保护怜惜似的，李南落抗议了几次，夜苍穹每次都答应会改，可每次都是一样。
“你睡了一整日了。”夜苍穹就靠在他边上，身上也只着了单衣，和他说话的时候半坐起来，“我也陪着你睡，还做了一个梦。”
这叫李南落觉得十分稀奇，也坐起身来，问他，“你梦见了什么？”
月色高挂，他们如今就在穹楼，半空云层缭绕，却不是梦里的景象。
但他们所住之处，正是梦里凤储的那个房间。
如今他们已经不用每日睡觉，时间多了出来，李南落记得他先前还在翻看穹楼里的旧事记录，怎么看着看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你可是梦见以前的穹楼？”夜苍穹揉了揉眉心，点点他掉在手边的书簿，“我梦见以前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