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从怀中取出手帕,遮住口鼻后对他们道:“人在死去后便会慢慢开始腐烂,气味刺鼻难耐,不想被熏晕过去的话就要像我这样。”
于是其他三人纷纷有样学样。
周伯找到了刻有秦念的棺材,擡头问道:“秦念可是秦娘子的名字?”
程芷点头走过去,周伯推开棺材,露出棺材内躺着的女尸。
霎时间,臭气冲天,更夫即使紧紧捂住口鼻,却仍然被气味熏得两眼上翻,胃中翻滚起来,几次作势要呕。
程芷却心中唏嘘,生前活泼动人的美丽姑娘,转眼成了一具散发着恶臭的腐尸。
距离秦念死去那一日已经过了九日,七窍生出腐水,腹部被尸气鼓胀得微微隆起。眼前的秦念发髻松散杂乱,脸色发青隐隐泛着灰,眼球不自然地凸出,眼珠上翻,唇齿微张,一副十分痛苦的狰狞表情。
“你来瞧瞧,是你那一夜见到的秦娘子吗?”
听见程芷的问话,更夫颤颤巍巍地将脑袋探到棺材上方,正对上秦念死不瞑目的双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跌坐在地,胡乱点着头:“没错没错,秦娘子那日就是穿着这身衣服。”
他缓了片刻后忽然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不过我最后瞧见秦娘子时,她还不是这副模样的。当时我还特意上前探过秦娘子的呼吸,她那时闭着双眼......对了,脖子上没有淤青!”
周伯将他搀扶起来,更夫双腿打着颤,浑身发软,脸上已有求饶之意。
“姑娘,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不急不急。”程芷敷衍几声,思索着更夫的话。
程芷将袖袍罩住手,正要探进棺材中去触碰秦娘子的尸体时,被崔嘉慕一把抓住手腕,她不解地扭头望去,眼神茫然。
却见崔嘉慕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我的......衣裳。”
程芷恍然大悟,毫无反省之意地弯了弯眉眼,道:“抱歉抱歉,待回去后赔你一件。”
崔嘉慕内心涌上无力,无可奈何地松了手,只是表情仍然算不上和蔼。
程芷隔着袖袍将秦娘子的衣襟拉开几分,她一边将头凑得更近一些,一边对着崔嘉慕道:“灯笼再靠近点,瞧不太清楚。”
崔嘉慕一边心中诧异程芷丝毫不受异臭影响,一边默默地将灯笼往棺材上方移了移。
程芷拧眉凝重道:“脖子上的淤青像是手的模样,像是男人的手。颈部有被压迫的痕迹,衣襟周围也有许多不自然的褶皱,显然秦娘子死前剧烈挣扎过。”
她解开秦娘子的衣裳,崔嘉慕默默将视线移开。
程芷看着秦娘子胸前横七竖八的于痕,与红裳三人身上的伤痕相差无几,她胸中燃气怒火,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李飞:“李飞这个畜生,今日那一脚就该彻底废了他。”
程芷拿起秦娘子的右手翻面展开端详片刻后轻轻放回,又照样看了看秦娘子的左手。
秦娘子双手成爪状,指甲中均嵌着红色血迹和少量皮屑。
崔嘉慕目光沉沉:“秦娘子是被活活掐死的。”
程芷擡头对更夫道:“所以当时你见到的秦娘子实则还活着。”
崔嘉慕说:“你还记得小胡同墙上疑似血指印的痕迹吗?”
“当然。”程芷点了点头,恍然地眼睛一亮,“你是想说秦娘子并不是死在小胡同,第一死亡现场应该是她的家中。”
“或者赵伍家中。”崔嘉慕亮出小胡同中捡到的荷包,意有所指地补充。
“是了,是了。”程芷茅塞顿开,“赵伍院子反常地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想必是为了打扫杀人而留下的痕迹。秦思在秦娘子被纠缠的第二天就失踪不见踪影,并未归家,而赵伍知道李飞白日里纠缠秦娘子并跟踪到了家中被秦思打跑,于是故意跑到秦家,将笤帚丢在院子中,再洒上满地的黄豆,再将秦娘子的尸身搬回她家中,伪造成是李飞害人的假象。”
尽管李飞一个劲儿地跟李辉贾和知州澄清自己没有杀人,但由于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和德行,反而无人信他。
而赵伍本以为可以逃过牢狱,却没想到李府跟知州官商勾结,反而包庇他们心中就是真凶的李飞,将杀害秦娘子的罪名安回了他的头上。
“可是赵伍的动机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心上人呢?”程芷又陷入了困惑中。
更夫此时却不以为意地插了一嘴:“一定是认为秦娘子被李飞掳走失了清白,给他戴了绿帽。”
程芷闻言深觉荒诞:“为了所谓的贞洁清白,他就夺走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简直荒谬!”
“姑娘,一个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歹徒掳走而躲起来,对求救声置若罔闻的懦夫这般做法,倒也不奇怪了。”
崔嘉慕说:“秦娘子挣扎中应当在凶犯身上留下了抓痕,李飞和赵伍身上必然有一人有。”
李飞身上的抓痕也许是侵犯秦娘子时留下的,而赵伍身上若是也有抓痕,那么就必然是秦娘子死前挣扎留下的了。
程芷忽然扭头盯着崔嘉慕不说话,崔嘉慕先是摸不着头脑,但转瞬他就明白了程芷的意思。
崔嘉慕长叹一口气:“你要去临州府大牢见赵伍是吧?”
程芷满意地喜笑颜开,浮夸地称赞:“不愧是聪明绝顶的崔大人,一下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有事相求时就完全是另一幅嘴脸,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