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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临湖郡处于临战之态,郡内没有寻常百姓,只有李青的亲兵两千五百人加上原本的郡兵五千人,其中包含辎重兵。他们带来一车十八坛十斤重的酒,总共一千四百四十斤酒,半碗酒是二两半,十两一斤,即四个半碗,算下来就是五千七百六十个半碗酒,除了城墙上守卫因为李青的谨慎多疑没有喝一口外,亲兵喝了半碗,郡兵一伍一碗,无一例外睡成死猪。

此“死”自是真死。林骁杀得手都麻木,杀得呕吐,吐完之后酒醒了,便愈加觉着难受。其他人也多是不舒服,唯有姜商与陈瑜似乎没有受影响。

姜商见她总是瞄他,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语气平静,道:“以后会杀得越来越多,能反抗的,不能反抗的,若是有必要,都得杀。”

怕是包括了平民百姓。

林骁皱眉,面色铁青,反驳:“不管怎样都不能对百姓亮屠刀。”

姜商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许是觉着她天真,又许是觉着道不同无甚好说。

林骁咬咬牙,没有和他吵,反正姜商在她手下一日,她就一日不会允许他做出丧尽天良之事,往后她碰见亦会阻止。

至于陈瑜的冷酷,林骁倒是有点理解,军师的每一个计策都可能使成百上千、乃至成千上万人丢了性命,包括同袍的,他们不亲自杀人,但战场上每一具死尸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这种对良心持久的折磨,撑不住是麻木崩溃,撑得住就是冷酷无情。

林骁想,自己以后没准也会变得这般冷酷,她不奢望始终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只希望到时她不要失去人性与良心。如果失去了,她希望有人能杀了她,而这个人选,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赵谨。

她相信这世上谁都可能会迷失堕落,唯赵谨绝对不会。

想到赵谨,林骁的神志清明许多,手中的刀稳了稳,尽量不让这些敌人走得痛苦。

一个多时辰后,不算躲起来的少耕县县民,林骁等七人齐聚,沉默无言地登上城墙,给这郡城染上最后的血色。

在夺走最后一人性命的刹那,夜空惊现一道雷光,旋即哗啦啦的大雨兜头砸下,冲淡弥漫在空中的血腥气,可惜身上的杀孽血债不能洗刷。

林骁扔掉刀,疲惫地仰头,任雨水顺着肌肤流淌,给她带来刺骨的寒凉。

没多久,她身子一软,睡了过去,昏睡前寄宿于心的王蛊动了下,她没有察觉,不过一入梦就见着想见的人,唇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郡城外树林。

虎翼军停驻于此少时,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与面具的赵谨亦在其中。

她平静地望着被雨水浇得虚幻些许的高耸郡城,默默催动体内王蛊,以双生之牵引,命另一王蛊吞毒转化,滋养宿体。

“进城。”

冷淡二字一出,虎翼军开拔出林,行至城门前,城门恰恰好好訇然开启。两个时辰未至,陈瑜等人还没有昏睡,遂到城门前迎接,祁臣乙背着因解药被王蛊食之而提前昏睡的林骁。

赵谨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看向领首的陈瑜。

陈瑜怔了一下,抱拳道:“幸不辱命。”

临湖郡七千五百零一人全灭,包括将军李青,这是她的要求。赵谨没有给这些敌人投降活命的机会,因为他们没那个余力把俘虏押送回干阳,万一走漏风声,他们的谋策许会失败,这一战许会败北,必须将风险压到最低。

此外,全灭敌军也是为之后的战事做准备,兴国五百万人,当世人口最多之国,哪怕敌人的奸计未得逞,最后被牵扯进的兴国百姓也绝不在少数,再加上兴军主力,莫说干阳、北、盛三国,就是加上罗曲与章都不一定能拿下兴国,是以她必须算计着一步步蚕食兴国的主要兵力,以及让兴国百姓心生犹豫,不与兴国共存亡。

虎翼军并未在城外逗留多久,卫忠臣很快就安排众人处理死尸,收拾辎重,记录军功,昏昏欲睡的陈瑜等人被安置到收拾出来的屋子里,林骁则是被谧与刘语儿二人带走,后面还跟着面挂担忧的傅七娘。赵谨不在意林骁去了何处,她自行前往此城郡守府,自然战时郡守和百姓皆往东迁,府内无人,李青借住于此,遗留不少木简密信,她得掌握这些,学会李青的笔迹,装作李青还活着,稳住可能与之往来书信的人。遂点了蜡烛,今夜犹忙碌。

倾盆大雨逐渐淅淅沥沥。

林骁是深更半夜醒来的,醒来时脑袋空空,略微恍惚,身体倒是轻松爽利,一点没有杀了很多人又中毒的疲累。

她坐起身,摸黑下地,到窗边打开窗,为凉风一吹,清醒不少,又仔细感知,发现赵谨所在离她不远,心下有去寻她的冲动,可是很犹豫,毕竟太晚了,而且刚起争执不久,她不是毫不生气,赵谨那态度摆明是要和她划清界限,嘴上却用“为友”来糊弄她,她虽以一句不算玩笑的话揭过此事,但到底是有点芥蒂,以及怯懦……

林骁趴在窗沿上,神色纠结,纠结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总得去把话说清楚,若赵谨真的厌烦她,她不再纠缠就是,纠缠没意思,她好像也不满足于“为友”……

稍稍烦躁地抓抓头发,林骁找了个现在去而不拖到明日的借口——内奸,虎翼军中必定还有内奸,她顺便去守个夜好了,左右困乏已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