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卯时,县长府正厅。
卫忠臣、赵谨坐于左,阿塔司坐于右,县长被绳子捆缚被迫跪在左右之间,在县长面前摆着一具死尸,正是被“主子”赐死的杀手领头。
情况如何无需多言,老县长眼神晦暗,神色灰败,沉默不语,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阿塔司打了个呵欠,卫忠臣捋了捋胡须,赵谨闭目养神毫无开口之意。
如此静默许久,老县长滴下的汗水打湿了一小片地,他终于泄了气,整个人颓靡下来。
“各位到底想如何,还望给老人家一个痛快。”
闻言,卫忠臣与阿塔司看向赵谨,赵谨如同入定一般不予理会。
却也没有不让他们理会的意思。
于是在阿塔司的谦让下,卫忠臣率先一语:“县长,此事可大可小,全看县长如何作选。”
“哼,我县人少好欺,不如各位将军贵人勇武,但尚有几分骨气,不会向侵略者屈服。”县长面上挂着四个大字“油盐不进”,似乎其意已决。
卫忠臣笑笑,捋着胡须温和道:“倘若县长有如此决心,昨夜杀手就不会是以刀剑刺杀,而是一把火将黑夜照亮,让我等成为焦炭。县长想必对那些杀手抱有一二分不信任,亦不打算与兴国王室氏族共沉沦。”
“况且,一旦合盟军无论如何做都要背一口黑锅,那合盟军何必再留情面,到那时县长所担忧的烧杀劫掠必将成真,迎秋县中的少耕县妇孺也逃不过遭合盟军泄愤的命运。县长啊,您可得考虑清楚,是配合合盟军,还是为了王室氏族赔上整县人的命。”
卫忠臣是何等温善,便是威胁,语气也是和气而亲切的,可县长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宛若在脸上刷了数层白粉,这“死猪”竟是被烫活了。
县长牙齿发抖,神色纠结,没有一口应下,而是色厉内荏回呛:“就算老头子带着全县降了,不还是要世代为奴为婢,不论干阳还是北岂会真心把兴人当作民,我等活一时苦一世,子孙后代永无翻身日,若是如此,我等不若全了忠义,让你们这些强盗不顺意!”
“哈哈哈——”阿塔司兀的发笑,翘着二郎腿,对怒目向他的县长说,“县长老儿,你的无知逗笑了阿塔司,我们北国的确有奴隶,但那些奴隶都是九国逐鹿前的北地小诸侯国人,都是与我北国各部落勇士厮杀过,手染北国勇士鲜血的败者,不配得到部落勇士们的谅解,因此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成了奴隶。你们不一样,要是你们老实投降,没杀过我北国勇士,我们当你们是无甚血性的懦夫,你们不配做部落勇士的奴隶,做个老老实实的耕牛,把你们给兴国王室氏族的粮税给我北国就是。当然,你们运气好能投降,之后那些负隅顽抗的县可不一定能得到部落勇士的仁慈。”
此一番傲慢又饱含轻蔑的话语并未让县长更加气愤,反倒是让他陷入沉思。
卫忠臣且适时表明干阳的态度:“干阳向来只对不臣服者残酷,对待臣服者如同对待自己子孙般慈爱,说到底在珏未灭前,你我皆是一国同胞,不过是被不仁贪婪者连累成了仇人,吾王时常为此哀泣,千叮万嘱不要伤害迷途知返的同胞啊。”
话音落下,县长眼睛一红,掩面哭泣,高呼:“我县倾慕武王甚久,今时终于得偿所愿,怎奈往昔为贼人诓骗威逼做下错事,无颜面对天子,却奢望天子念赤诚,宽恕我县,我县愿誓死追随天子!”
说完,县长磕头三下,哭声未绝。
实乃戏深。
赵谨睁开双目,只见对面的阿塔司一脸惊异,身旁卫忠臣则眼含热泪地与县长对视,若非县长被捆缚,怕是他二人要双手紧握,抱头痛哭。
而所谓“天子”无疑是奉承,既可以指武阳王,又可以指北国部落王,端看最后少耕县被哪国占去。此哭戏亦是一种交诚手段。
县长既妥协,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出卖杀手,言明杀手出自东方氏族,是凤尾江对面那三郡派来的,再推出县内吃里扒外的奸细,最后答应说服县民投降,以及为合盟军作证,尽量兵不血刃拿下迎秋县。
此外,县长为了最大限度保全少耕县,透露了一件可以利用的事——与少耕县相距不远,位于少耕县与翁宜之间的临湖郡,其守将乃百里氏族将,名李青,嗜酒如命。每隔五日,迎秋县及附近小县会送酒到临湖郡,即使如今合盟军威胁到一众县城,少耕县也可以借送酒之名去求救。
依赵谨的谋策,下一步虎翼军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凤尾江,截断兴都城与繁邑之间的书信往来。
若从迎秋县附近渡江必会被凤尾江对面的三郡——凤江郡、左郡、右郡觉察,虎翼军只能选择前往与三郡相距颇远的临湖郡。
临湖郡乃分隔战场的要城,本身易守难攻,背面临湖,对面是江,左面森林,右面平地,城墙高五丈,若无攻城器具与足够人马,正面难以攻下,只得剑走偏锋。
原本赵谨打算让少耕县出人去求救,骗开城门,找机会在郡城水井下毒,只消此城内大部分人昏睡,虎翼军就能潜入城中,让此城陷落。
现下倒是可以更稳妥,将毒下在酒水里,毒不可是剧毒,万一有人贪喝,先喝一口死了,此计就不成了,还会让敌人有所警觉,亦不能是喝了就睡的毒,要缓慢地起效,如同醉酒一般自然。
送酒的人中要有一个少耕县人,其余皆是虎翼军将士假扮,且须飞腾军同步劝降迎秋县,拿迎秋县内妇孺威胁少耕县人,毕竟这些人不是不可能阳奉阴违,总归要准备万全,并行事迅速,在敌人有所反应之前。
唯一的问题是,由谁来假扮送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