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意外
进组开机的那天下起了绵绵小雨,长达五个月的拍摄迅速到位。
傅鸣昱瞪大了眼睛,站在老上海的街头,仰天去接雨水,电车龟速的晃悠而过,似乎耗去一生一世的咣当声,给生命敲上节奏。
繁体字的大字报贴在墙根上,遒劲有力的大字,出自热血的学生们,七彩斑斓的灯泡,围着招牌招摇着新女郎的艺名,没有看见任何的媒体人,拿着话筒和摄像头出现在身边。
戚遇欢整理自己青白的长衫,低着头神游。
几世情缘,一时悲。
“艳多烟重欲开难,红蕊当心一抹檀。公子醉归灯下见,美人朝插镜中看。当庭始觉春风贵,带雨方知国色寒……”
“日晚更将何所似,太真无力凭阑干。”
解秋夷从他的身后靠近。
这世界,只需一刹,就足够被打湿,湿得彻底,从头到脚。
墨色的解秋夷如同要被这雨丝化开,融入这托不住的水里,然后流进自己的眼眶里,再被热热的溢出来,贴着自己的舌头去碾一句相思,顺着自己的目光去抓一把浮尘。
“你来了。”戚遇欢不转身,他不愿转身,他不舍转身。
万一这是最后一面了,我怎么舍得不看你又看,大约就不放你走了。
“是。”低沉的嗓音居然带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戚遇欢慌忙的转过来,又恼自己刚才的不果断,“伤哪了!”
“不碍事。”还是波澜不惊的对答,他是一笔干不了的墨迹,整日湿哒哒的落在纸上,让人看着心急,让戚遇欢心急。
“什么不碍事!你受伤了,怎么会是小事!”二话不说的扯过他的手臂,去看那枪弹的擦伤,眉头深锁,似乎这春风吹到这就断了,永远染不上生机,种下了草籽,也是一辈子的旱地。
解秋夷眉角化开,成为一抹发亮的喜悦。
“你紧张我。”这笑意几乎是破茧而出。
“胡……胡说……”戚遇欢闭口不言,只是抓着他的伤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恶狠狠的撕扯了自己的白袍子,细致的扎起来,“记得……找医生。”
这孤岛,摇摇欲坠了。
你且走吧。
越远越好。
“我想带着你的。”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我还有事。”戚遇欢摇着头,摇着头,静下来。
别惹我,我怕我忍不住。
“我知道,小心。”解秋夷的肃杀快要被这闹腾的家伙抹干净了,真怕瞄不准鬼子的脑壳,但是他们都知道的,只会瞄得更准,因为现在托着准星的是两个人了。
“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欧阳老爷子的文总是难背,他写得随意流畅,也不顾后人的艰难,可怕可怕,这还有人将这当名字——
“解秋夷,你该是所有过盛苦难的死亡。”他是绑不住他的,也不必绑。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保重。”
戚遇欢怅然若失的望着那男人,在人群中晃向左边,再探头望去,已经消失在右边的深巷里。
黑白无常一般的脚步,百无一漏踩在敌人最痛的神经上,让人跳脚让人叫骂,却是痛快的,是不嫌多的,再重一些,再快一些,把他们都撵回去,用他们的头颅当长城。
这雨,该下得更大些。
多洗洗,就干净了。
“卡”
臧国权摸着下巴,歪戴着贝雷帽,连所有的雨景,都要动用老天的自然规律,对画质的苛求,在业中也是惊人的严格。
秦晟言曾经与他合作拍摄《惊鸿曲》,活脱脱让这演戏的天才,瘦了一层皮才喘了一口气完成了拍摄。
就拿这布景来说,参考的老照片,有一些都是收藏在博物馆里面的珍品,触碰辄成齑粉。
不让拍摄他就端着画板,坐在灯光下一缕一缕的画下来,大部分的经费,都花费在道具和服装的准备上,当然了片酬本来就高,却不能与戚公馆里的石英钟相比。
秦晟言随意的让他们拿着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避免着凉,就到处去寻傅鸣昱的身影,却见他和另一个人影笑在一处,那一撮红毛看着让人偏生出不爽利。
休斯顿果然觉得背部,一阵火辣辣的烫人,他的嘴角抽搐着保持微笑:“傅鸣昱你的演技好棒啊,我差点以为你真的喜欢秦晟言呢。”
“差点,就是说没有,对吧?”傅鸣昱不服气的挑眉,拂去肩头的雨水捧着娜姐准备的姜茶,往休斯顿的怀里一塞,“我下次一定让你也分不出来,拿着。”
刚才为了看清傅鸣昱的表演,他差点被臧国权敲打脑壳,就因为差点入了镜头里,也就淋了不少雨红褐色的卷毛,缱绻的耷拉在额头上:“你说……秦晟言能不能分出来?”
傅鸣昱的笑容一停,神情凝重。
“他是敬业的好演员,我想我需要担心的是……我能不能分清楚……”
分清楚你对戚遇欢的爱情,是属于解秋夷的,而不是属于秦晟言的,更不是对着傅鸣昱。
等一生不曾写,隽语情爱不过两三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