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
“他真的这么说?”冰雪原不可思议地问。
“是。”那小将说。
“不可能!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他不能不见我,你们让我进去。”说着,冰雪原就要向里闯。
“站住!”几个人将冰雪原围了起来,方才那小将说:“三公子已经明言,姑娘还是请回吧!若真动起手来,怕是会伤到姑娘。”
冰雪原的心里难受极了,她焦急地说:“我求求你们,让我见见他。”
“姑娘请回!”
冰雪原的眼眶红了,她忽然提高了声音,向着城内大喊道:“白云归,你出来!你听得到吗?我来看你了!”
白云归自然听不到。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不是说我们还是朋友吗?你为什么不见我?你出来!”冰雪原的声音哽咽了。
“姑娘请莫要在城门口喧哗,三公子既有令,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小将说。
冰雪原吸了吸鼻子,她的心里很是难过。
白云归一定恨着她,否则,他不会不见她的。
可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到他。
“白云归,你不见我,我就一直等着,等到你愿意见我为止。你听到了没有?”冰雪原高声道。
那小将叹了一口气,说:“姑娘……”
“我知道了,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冰雪原打断了他,说:“你帮我转告白云归,我在城外他的那片树林中等他,就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那里等他。他若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我会替姑娘转达的。”那小将说。
“谢谢你。”冰雪原对那小将施了个礼,随后落寞地转过了身,向树林的方向而去。
夕阳西下,飞羽岛附近的海域都被这夕阳染成了金色。
白云归正在殿中和白雨亭一起用晚饭。
白云归的心绪不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什么呢?”白雨亭问。
白云归回过了神,说:“噢,没什么。”
“今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白雨亭说:“你要是放心不下,就去见见她吧。”
白云归摇了摇头,喝下了一大口酒。
天空中忽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白雨亭看了看窗外,说:“看这样子,怕是要下大雨了。”
白云归向城外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之色。
“若是在雨中淋上一晚,恐怕是要生病了。”白雨亭说。
白云归闷着头只顾吃饭喝酒,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白雨亭的话。
白雨亭轻叹了一声,同白云归一起喝起酒来。
“二哥,你觉得,我应该恨她吗?”不知过了多久,白云归忽然问。
“这件事情,我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恨不恨,要你自己说了算。但是,这件事情,真的是她的错么?”白雨亭说。
白云归不说话了。
“我吃饱了,我去练功了。”白云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道。
这些日子以来,白云归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后花园中练功。
白雨亭点了点头,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练功讲究循序渐进,你如此激进,若适得其反,岂非得不偿失?”
“二哥放心,我去了。”
白云归离开了殿中,向后花园而去。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乌云压得很低,今晚,注定是一个风雨交加之夜。
冰雪原背靠着一棵大树,怀抱双膝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她要怎么做,白云归才愿意见她呢?
她不奢求他的原谅。她只是想见见他,跟他说说话。当然,她也想去白千羽的坟前,跟白千羽说说话。
可是,他连这个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雨。
冰雪原将头埋进了双臂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千羽为她而死的那个傍晚,天空中也是下着雨的。
一阵冷风吹过,冰雪原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她的头有些疼,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雨势陡然加大。
冰雪原缩了一下身子,很快,她的身上就被雨水打湿了。在雨水的冲刷声中,她的哭声都变得微弱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柄纸伞忽然出现在冰雪原的头顶。
冰雪原察觉到了,她将头从双臂中扬了起来。她先是看到了一袭白衣,随后才仰头看到了纸伞。
白云归的手中握着纸伞,将他自己和冰雪原罩在伞下。
看到白云归,冰雪原瞬间泪如雨下。
白云归俯下身,拿出手帕,为冰雪原擦着脸颊和鬓边的雨水。
冰雪原怔怔地看着白云归,她想说什么,可所有的话语都停到了嘴边。
白云归为她擦去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随后将手帕给了她。
冰雪原接过手帕,双目含泪看着白云归。
“起来,地上凉。”白云归说。
“你终于肯见我了?”冰雪原带着哭腔说。
“你自受伤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知道躲躲?”白云归说。
不经意间的关心,最是令人心酸。
冰雪原轻微地啜泣了起来。
白云归挽住了冰雪原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你还恨我吗?”冰雪原仰头看着白云归,哽咽着说。
白云归躲开了冰雪原的目光,他沉默了很久,方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冰雪原被白云归带回了白府。
她洗了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今日天色已晚,冰雪原不便再去打扰白云归。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冰雪原就在白云归的门外等着他。
白云归推开门的时候,冰雪原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昨夜淋了雨,不多睡会儿吗?”白云归说。
“你知道我睡不着的。”冰雪原说。
白云归看了冰雪原一眼。
她的眼睛依旧很美,只是,那美丽的双眸中蕴含着深深的疲惫和忧伤之意,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灵动和光彩。
其实,他也一样。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白云归问。
冰雪原咬了咬嘴唇,说:“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我不是赶你走。只是,我要练功,你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早点回去吧。”白云归说。
“练功?练功也不急这一时啊!”冰雪原说。
“我必须这样做,”白云归的双眸中掠过一丝自责,他说:“否则,我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
冰雪原低下了头。
“昨晚我已经安排好了人,一会儿会有人将早饭送到你的房中。吃过饭,你早点启程吧。”
说罢,白云归就向后花园走去。他没有再多跟冰雪原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冰雪原的眼眶红了,她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向白云归追了过去。
她刚一走近后花园,就被这逼人的剑气震惊住了。
白云归的功力似乎精进了不少。
冰雪原走了进去。
一把软剑在白云归的手中彷佛有了生命,他的剑招滴水不露,已是出神入化。
与以往不同的是,先前白云归的剑意中尽是肆意与洒脱;如今,则多了几分凌冽与杀意。
看到白云归练功,冰雪原那沉重的心情忽然就开朗了一些。
她知道,曾经这个洒脱不羁的少年,总有一天会走出来的。他会在历经痛苦之后,浴火重生。
因为他的心气还在。
哀莫大于心死。只要心没有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冰雪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白云归察觉到了冰雪原。他停了下来,走到了冰雪原的面前。
“你看,我的功力可有进步?”白云归问。
冰雪原点了点头。
“百年之内,我一定要将功力突破一个境界。便是达不到王上的高度,至少,不会再让我的亲人死在我的面前。”白云归说。
冰雪原低下了头,说:“你还是恨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恨你,我是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再强大一些,大哥就不会死了。”白云归说。
冰雪原不说话了。
白云归看着冰雪原,说:“小丫头,我打算闭关了。等出关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真的?”冰雪原颤着声问。
“嗯。”
“那……那我们说好了,”冰雪原抹了抹眼睛,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会等着你的。”
“嗯。”
冰雪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尘封许久的微笑。
“还有一件事。”她说。
白云归在听。
“我想去看看白千羽。”
白云归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飞羽岛西面的海域和靠近海面的几里地通常是没有人的,岛上的居民也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是飞羽岛的禁地。
与其说是禁地,倒不如说它是一片墓地。
历年以来,飞羽岛中一些重要的人陨落之后,都会在这片墓地中沉睡。时光流转、星图变换,他们静静地睡着,静静地等待着转世的曙光。
白千羽的墓碑便在这里。
他的墓碑正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因为白云归知道,白千羽是最喜欢大海的。
白千羽的墓碑旁还立有一个略小一些的墓碑。
那是蝶恋。
冰雪原在白千羽的碑前跪了下来。
“白千羽,我来看你了,”冰雪原红着眼眶,说:“都是我不好。我不奢求你可以原谅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白云归也跪了下来。
“哥,你的心愿,我都已经完成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闭关了。这一闭关,至少也是百年。你放心,我会守好家,保护好二哥。”白云归说。
冰雪原和白云归一起向白千羽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太阳慢慢地从海面上升了起来。朝阳中的大海,美得令人窒息。
白云归和冰雪原坐在岸边,静静地吹着海风。
“蝶恋姐姐她……”冰雪原想了很久,问。
“大哥死了之后,她也不愿独活。”白云归说。
“是我对不起他们。”冰雪原低着头说。
“没什么对不起的,大哥说过,他不恨你。我想,蝶恋更不恨你。”白云归说。
冰雪原轻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总是那么的广阔。
“蝶恋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你还介怀吗?”白云归忽然问。
冰雪原摇了摇头,说:“她对我做过什么,我都已经快不记得了。在我的印象中,她还是那个温柔体贴、恭和谦顺的姐姐。”
“蝶恋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白云归说。
“一定会的。”冰雪原说。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白云归问。
“我?”冰雪原用手撑着下颚,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地涌到脚边,说:“老样子吧,会好的。”
白云归知道,冰雪原这样说,只是为了不想让他担心罢了。
她的心情如何,他一眼便能看出来。
她和他一样,都还没有从痛苦之中走出来。
白云归拿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酒,并将它递向冰雪原。
“咱们两个,好像还没有好好地喝过酒。”白云归说。
冰雪原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
是啊!先前她和白云归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可却似乎从来都没有好好地喝过一次酒。
“你今天就要闭关了吗?”冰雪原问。
“嗯。”
“那等你出关之后,我要跟你大醉一场。”冰雪原说。
白云归看着冰雪原,他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尘封已久的微笑。
阳光倾洒在整座飞羽岛上,将温暖带给了岛上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