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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靡他(1 / 2)

至死靡他

五年后。

玉龙州是人间一百二十八洲部当中最寒冷的地方,也是雪山最多的地方。玉龙州延绵千里,却只有两三个城池。

玉龙州的绝大部分地方都是无人区,它被大大小小的雪山覆盖着。万年不化的冰川像极了一条条玉带,玉龙州便因此得名。

冰雪原青衣飘袂,孑然立于冰川之上。

此情此景,实在美得宛如一幅画。

冰雪原双手相向平摊,她催动真气,左手腕上的玉镯旋转着飞到了半空中,一道道寒气喷涌而出,整座雪山山头上覆盖着的雪花都被这寒气引得飞入了空中。

寒气不断升腾,扰动着雪花在空中飞舞。

冰雪原加大功力,冰手镯开始释放出青色的光芒,光芒盘旋着集聚冰雪原的手心,散珠状的能量被不断地释放出来。

就在那么一瞬间,一道青光从散珠状的能量中剥离开来,顺着冰雪原的手中开始延伸,青光延伸约三尺,将能量全都吸了进去。

冰雪原握了握拳,手中的三尺青光忽然化成了一柄剑,宝剑闪着清冷的光芒,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寒气。

寒冰剑!

她终于能召唤出寒冰剑了!

就在这时,一道强大的劲风从冰雪原的身后而来,直向她冲了过来。

冰雪原回剑一挡,原来只是一根树枝。

箫图缪!

箫图缪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枯树枝,向冰雪原刺了过来。冰雪原身子一侧,将剑侧举,拦住了树枝。

箫图缪微微发力将冰雪原逼开,冰雪原向后一退,反手一剑刺向箫图缪。箫图缪用树枝架住了寒冰剑,手一转,树枝便绕着寒冰剑转了一个圈,劲风逼得冰雪原手中的寒冰剑跟着绕了一个圈。箫图缪平掌推出,冰雪原后撤了好几步,半空中的树枝重新落回了箫图缪的手中。

冰雪原止住身形,再次向箫图缪刺了过去。

箫图缪侧身躲过剑尖,凌空跃起,落在了冰雪原的身后。冰雪原急待转身,箫图缪手中的树枝已经停在了她的下颚。

寒风与雪花在冰川上飞舞,可箫图缪指尖的树枝却无半点凛冽的寒意。

冰雪原嘟了嘟嘴,后撤转身回首一刺,剑尖距离箫图缪的胸膛已不足三寸。箫图缪侧身将树枝竖举,挡住了寒冰剑。

冰雪原身形一矮,寒冰剑扫过箫图缪的脚下。箫图缪凌空而起,人已向后跃去。

只见他手中的树枝触地一弯,箫图缪凌空转身,已到了冰雪原的身后。

冰雪原回过身来,箫图缪正背对着她。

冰雪原一剑刺向箫图缪的后心,箫图缪连看都没有看,他在冰雪原的右手腕上轻轻一击,冰雪原便向后退去,寒冰剑也从她的手中脱离。

箫图缪回过身,用树枝接住了寒冰剑。只见他原地转了个身,树枝带动着寒冰剑向冰雪原而去。

寒冰剑掠过冰雪原的鬓边,直直地插在了冰面上。

冰雪原催动真气,寒冰剑化成一道青光消失在她的指尖。

“你为什么不用墨玉箫,而是用树枝呢?”冰雪原问。

“墨玉箫是用来杀人的,不是陪你练剑的。”箫图缪说。

“这五年以来,幸好有你日日教我,否则,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内功,从而得以召唤寒冰剑的。”冰雪原说。

箫图缪不答。

“姐夫他们要是知道我可以召唤出寒冰剑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冰雪原笑着说。

“所以,你该回去了。”箫图缪说。

“不要,”冰雪原摇了摇头,说:“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已经烦我够久了。”箫图缪说。

冰雪原嘻嘻一笑,说:“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这样说,可是我也并没有回去呀!你若是真想赶我走,我自然是不能留着的。所以,你并没有真的想让我走,对不对?”

箫图缪看了一眼冰雪原。

这五年中,他与她朝夕相伴。她总是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也一直撒娇卖痴地赖在他身边。

“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今天我终于能召唤出寒冰剑了,我们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冰雪原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

箫图缪看着冰雪原期待的眼神,淡淡一笑,说:“好。”

玉龙州终年苦寒,因此这里的城镇并没有太多生气,也少有客栈酒楼,因为这里并没有太多的人。

即便如此,箫图缪还是带冰雪原去了这里最繁华的酒楼,并包了这个酒楼中最昂贵的雅阁。

箫图缪与龙宇轩不同,他一向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每每他和冰雪原来到酒楼,总是在雅阁中的。

箫图缪要了一壶酒和几样精致小菜,还为冰雪原点了一杯牛乳茶。

他知道,她一向喜欢吃甜的。

冰雪原喝了一口牛乳茶,说:“这里毕竟不够繁华,连牛乳茶都没有其它地方的好喝。”

箫图缪喝了一口酒,说:“芳林州的牛乳茶名扬天下,下次我带你去。”

冰雪原笑着点了点头,说:“这些日子你带我来这里练功,就是为了能让我早日练成寒冰剑。如今,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你的剑法还差得很远,不可懈怠。”箫图缪一边倒酒一边说。

“有你在,什么难题都不是难题了。”冰雪原看着箫图缪喝酒,说:“我陪你喝吧。”

箫图缪停住了倒酒,说:“玉龙州严寒,这里的酒很烈,你喝不了的。”

冰雪原将一只空的酒杯推到箫图缪的面前,说:“我想陪你喝嘛!”

箫图缪为她倒了一小口。

冰雪原拿起酒杯,与箫图缪碰了碰。

箫图缪没有说错,这里的酒的确很烈。冰雪原虽然已经能喝一点酒了,可是她还受不了这样的烈酒。一口入喉,她只觉得喉咙都似要烧起来了。

她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大口牛乳茶,方才慢慢缓过神来。

箫图缪笑着摇了摇头。

“龙宇轩收伏妖界已有五年,想来,你也该回去了。”箫图缪忽然说。

“离开火焰灿金阁之前姐夫说,等新诏令的事情彻底解决之后,白云归他们才会回来。到那个时候,我再回去不迟。”冰雪原说。

“回去之后,你们便打算动身去血灵谷么?”

“嗯,应该就要去了。”冰雪原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没什么。”

寻找电晶石一事虽然因神妖之战而被搁置,但箫图缪并不着急。他知道,想取龙宇轩的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今寒冰剑已经练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呀?”冰雪原问。

箫图缪不答。

冰雪原知道,他是让她做决定。

“北方太冷了,从这里向南走,是什么地方呀?”她问。

箫图缪想了一下,说:“洛英城。”

“洛英城?”冰雪原的眼睛亮了,她说:“就是你……”

冰雪原停住了,她不想提及箫图缪的伤痛。

“不错,”箫图缪却似乎并不在意,他说:“就是我屠城的地方。”

冰雪原看着箫图缪,她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箫图缪看了一眼冰雪原,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从来都不会觉得愧疚!”

冰雪原沉默了很久,说:“我想去洛英城看看。”

箫图缪不答。

“我的意思是,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第二天。

当年箫图缪一夜之间杀了洛英城几万人,七百多年以来,洛英城一直荒废着。六七年前,龙宇轩将一些受天灾影响无家可归之人安置在洛英城中,又特地命人建造了房屋、客栈和酒楼。

六七年以来,洛英城的人们勤于耕种、忙于商贾、安居乐业,终于摆脱了当初的阴霾。

箫图缪自七百多年前屠尽全城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他没有想到,这里也会再次欣欣向荣。

他和冰雪原走在大街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就好像,那些可怕的事情、那个可怕的夜晚,从来没有在这座城中发生过。

冰雪原很开心,她看到洛英城如今的这番光景,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从街上走过,冰雪原买了两串冰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回到了箫图缪的身边。

“给。”她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箫图缪。

箫图缪看了她一眼,说:“我从不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我都已经买了,不要浪费嘛!”冰雪原娇声道。

箫图缪没有接,他转身就走。

“哎,”冰雪原快步跑到箫图缪的面前将他拦住,说:“我们才刚来,干嘛着急走呀?”

箫图缪的脸色并不好,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曾经杀了这座城中的每一个人?”

“我知道。”

“那不是普通的杀害,而是一场屠杀!”箫图缪阴着脸,说:“你知道什么是屠杀吗?几万人的尸体,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陪你来这里?”箫图缪说:“你难道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可是你还是来了,”冰雪原说:“对于这件事情,你虽不愧疚,但是你在乎。既然在乎,就说明你还有心结。”

箫图缪在听。

冰雪原再次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箫图缪,她真挚地说:“我想帮你打开心结。”

箫图缪将目光停留在那串火红的冰糖葫芦上。

冰糖葫芦,本是每个人都可以吃的东西。

但他却从来都没有吃过。

这样平凡、真实、安逸、快乐的甜,从来都不属于他;这样的生活,他也从来都不曾拥有过。

冰雪原见箫图缪没有反应,她将冰糖葫芦送到了箫图缪的嘴边,笑着说:“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箫图缪顿了顿,轻轻地咬了一口。

酸甜软糯,入口即化。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冰雪原笑着问。

箫图缪淡淡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吃点甜食,心情也会好很多嘛!”冰雪原说:“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冰雪原带着箫图缪逛遍了洛英城中心的所有街道,终于在一个大台子旁停了下来。

台上台下已经有很多人,台上的人们忙着将一个木架摆放到中央,台下的人们则围绕着大台站立着。

“他们这是在干嘛呢?”冰雪原好奇地问。

箫图缪摇了摇头。

台上,木架已经摆放好,人们又将一些干柴铺到了木架周围。

台上的人退了下去,一个黄衣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台下安静下来。

黄衣男子的手中拿着一个火把,他面色凝重地看着众人,缓缓地说:“一年一度的祭典大会现在开始。”

黄衣男子话音刚落,两个人擡着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布偶,一步一步地向木架走去。

他们两人将布偶垂直起来绑到了木架上,继而退下台去。

那布偶的面容很是狰狞丑陋,它的胸前用红色的墨汁写了三个大字:

箫图缪!

冰雪原和箫图缪的脸都陡然变色。

黄衣男子手举火把走近木架,沉声道:“这魔头残害无数生灵,早应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今日乃是第六次祭典大会,我受城主之命,对这魔头施以火焚之刑。”

“烧死他!烧死他……”台下附和道。

箫图缪的双眸中多了些许冷意,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悲喜。

冰雪原又生气又懊恼。她气的是这些人竟然会这样对待箫图缪,怕的是箫图缪或许会因此而大发雷霆,更怕他会生自己的气。

此次洛英城之行,她本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没想到,如今竟弄巧成拙。

黄衣男子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布偶。

冰雪原本能地想要冲过去拦住它,却被箫图缪拉住了。

火把碰到了布偶,瞬间烧了起来。

“好!”台下众人连连叫好。

看着燃起的火焰,箫图缪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沉入心底的悲凉。

冰雪原气极了,她绝不能容忍他们这样做。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她咬着牙说。

“现在你看到了,”箫图缪说:“在世人的心中,我永远都是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头。”

他的语气不冷,却竟似有几分落寞和悲凉。

“不是的。”冰雪原脱口而出。

箫图缪看了她一眼。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样的?”冰雪原看着箫图缪,她清澈的明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她眼中的光芒,似乎比那正在燃烧的火焰更加明亮!

箫图缪的心中忽然涌上一丝别样的感觉。

面对冰雪原的提问,他虽然表面上满不在乎,可是此情此景下,他却真的在等她说下去。

或者说,他需要她说下去。

冰雪原目不转睛地盯着箫图缪,重重地说:“画诗难描,千古词不敢扰。你是魔道中的圣光,是黑暗中世无其二的光明。”

她向他走近了一步,说:“在我心中,你便是如此。”

箫图缪的眼神变了。

他曾经忍受了七百多年的孤独与黑暗,他的世界早已没有了一点光亮。

可是,冰雪原却宛若一只火精灵,明艳灵动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唯有她极力向前,只为博得与他并肩。

冰雪原忽然飞身上了祭典台。

这一次,箫图缪没有再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