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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傅琴为杨泠冲泡好茶叶,而后把茶盏放在杨泠面前。

杨泠缓慢地眨一下眼,一手搁置在桌上,出声问着,“殿下,为什么一日都不肯吃东西?”

为什么?今日在医馆里,她是怎样对他的?她和那个吉布哈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刚刚,她那般对他!

傅琴生气地转开脸。

“殿下每次生气,十有八九都与小臣有关。”杨泠身子后靠,看着傅琴很有些慢悠悠地,“可这一次,臣又是哪儿惹到殿下不快了?”

傅琴转回头,语气里很是忿忿不满,“今日你医馆里那郎君是谁?”

“吉布哈?”杨泠疑惑,“他是小臣在北胡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从前在草原上,他帮过我。”

难道是吉布哈惹傅琴生气了?吉布哈将傅琴怎么了?

一听到杨泠在草原之事,想到她流苦在外几年,傅琴便气消些许,他继续问,“那他在你医馆里帮忙,是你雇了他?”

“吉布哈是自愿来帮忙的。”杨泠解释,“臣曾经帮过他父亲治好了病。”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可他怎么会跟你私相授受?送你衣袍,如此失礼。”

“私相授受?”杨泠细细嚼着这四个字,忍不住发笑,“是吉布哈父亲缝制给我的,他帮着转交给我而已。”

哦?真的吗?傅琴稍感安心,轻轻掀起眼皮,看杨泠一眼,又继续问,“那宝格楚王子呢?”

“他?”杨泠这回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宝格楚王子怎么了?”

她感到十分的迷惑,宝格楚与傅琴,还是当日在宫宴时才见的一面,且当时宝格楚并没有坐在傅琴旁边,他们二人可是对面而坐,这般如此的情况下,宝格楚又怎么惹傅琴不快了?

“当日宫宴,你与他不是很亲近?看着不像是君臣。”

“不是君臣,还能是什么?”杨泠淡淡问,“我又不是他姐姐,也不会做他妻子,更不会当他债主,除了君臣,还能是什么?”

是啊,她可是已有夫郎的人,怎会再给别人做妻子,即便她可以,北胡的王子也断不能给一个大臣做侧室。

傅琴的心“砰砰砰”跳起来,他耳尖微红,“你还记得你会当一个妻子就好。”

“好了,现在可以吃饭了吧?”杨泠不关心傅琴的话,见傅琴都问完了,她才缓缓坐正身子,看着傅琴。

傅琴这次终于端起碗饭,刚拿起筷子,他想到什么,突然又停下,“还有一事。”

“你说。”

“你往后绝不可再大声责备我,也不可鲁莽无礼待我。”就像今夜她那般厉声喝他一样,傅琴与杨泠对视,很是不忿地指责她,

“是你自己说过的,你只想好好爱护我,疼惜我,顺从我,你为大女子,不是美娇郎,当言而有信。”

呵。

这还真是...好生久违的话啊...

杨泠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话当日是她在什么境况下说的,傅琴难道全忘了?她当日没被他毒死已是万幸,好,不提这个,他现在要拿这话来堵她,可是...

时过境迁,今非以往啊,美郎君!

他自己是如何的厌恶她,他怎么就忘了呢?

他忘了随他,她可不敢忘,当日他亲口对她说的话,声声在耳,她一生不会忘记。

‘我恨你入骨,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对你改观。’

‘终其我一生,绝不原谅你。’

杨泠冷淡地从回忆中回过神,好笑地点头应下,“行啊,就这么办,你吃饭吧,我回去歇了。”

杨泠如此依顺傅琴,傅琴脸红起来,她答应了,她依旧答应了他的任何要求,她果然总是最疼他的。

傅琴心口终于泛上数不清细密的甜意,他轻声“嗯”一下,杨泠见此,打个哈欠,起身离开。

重雪见杨泠走了,这才进屋,“郎君,如何?”

傅琴低声甜蜜笑起,“苦肉计,有效!”

重雪立时欢呼起来。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犹如一张幕布,落下时是今夜人人睡熟香甜的睡颜,再拉开时,已至北胡正月。

去年杨泠在广场上比赛骑射赢了朝格仓一事,所有北胡子民都还在津津乐道着,一晃,这么快又是一年新年。

傅琴本以为,自簪子和上次喝药一夜后,杨泠当时肯那般来哄自己,二人之间便算将往事的不快放下。

谁知那一夜后,杨泠再没有来看他,甚至每每他主动去找杨泠,想与她多待一会,她总以各种理由避开。

杨泠依旧那般冷淡,她不愿与他多待在一起,傅琴对此感到无措。

他心情一日比一日沉下去。

除夕即将到来,王都里四处高挂起灯笼,人人都满面喜庆之色,傅琴却倚在行宫里,闷闷不乐看可汗赏赐给杨泠的牛羊,被仆人抓着手脚,要擡去外边宰杀。

重雪拿着斗篷给傅琴披上,见傅琴眉眼微暗淡,出声问,“郎君,可是身子又有不适?”

傅琴摇摇头,双手拢在厚实的护手里,好一会才道,“这些日子,杨泠似乎总是很忙。”

“是啊,她现在是北胡的朝臣,自是忙的。”

“可...”傅琴神情有些失落,“自那夜后,她再没来找过我,虽说处处待我,看着都和从前一般,其中微妙的差别,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

他清晰察觉到杨泠如今对他,再没有从前的情意,虽然她面上依旧对他好,却是因礼节客气,疏离淡然的。

他见过莺歌镇的杨泠,怎会分不出北胡的杨泠,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而如今,他开始逐渐明白过来,杨泠或许真的,想和他分开了。

一想到这,傅琴就有些慌乱。

“郎君,年节将至,杨泠那般忙,疏忽了些也情有可原。”

傅琴沉默地再次摇摇头,看着牛羊嚎叫着被拖走,半晌,才轻声道,“去问清楚了?这一次与我们一同回中原的北胡使臣,杨泠可也在其中?...”

“我都打听清楚了,此行杨泠必与我们一同回去,郎君勿忧。”

那就好,傅琴点点头,心中依旧沉郁寡欢,甚至隐隐预感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这一年的除夕后,杨泠要忙着跟随女国信使一同前往中原,兹事体大,不能不处处留心。

“这是一个月后,女国使臣返回时,我们随车一起带过去的货物,杨泠,你定要核对好。”孟恩严肃地将一份清单交到杨泠手中,杨泠点头接过。

使臣们不会在北胡停留太久,他们带有使命,要尽早启程赶回去,而北胡,也在焦急期盼着使臣们回去后,春日好光景,中原重开互市的一天。

是以,送往女国的货物,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着手了,杨泠接连几日一件货物一件货物地亲自核对,查看,封装好。

又被可汗召去嘱咐,杨泠这一趟随女国使臣去中原,路上去时三个月,回来三个月,一定要在九月之前赶回北胡。

九月,正是北胡牛羊肥沃,秋粮丰收的好时节,杨泠必须带回好消息,杨泠郑重应下,可汗却还躺在床上,眼里无限留恋这个世界般的看着杨泠,

“杨泠,你这一去,我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若我不在,娜丽娜交给你。”可汗头一次吐露心声,竟是向杨泠这个汉人。

杨泠吃惊地看着可汗,可汗用力咳嗽,“娜日迈被太多人挟制,她若无法摆脱这些人,它日她登上王座,北胡必将要起战事。”

“何况,娜日迈没有汉人之心,她不会接纳汉人的。可娜丽娜有,娜丽娜坐上王座,北胡子民可以得到安生,中原也会放心与我们继续互通互市。”

可汗艰难地说话,他吞咽有些困难,“答应我,你向神明起誓,答应我,此后你的一生都忠于娜丽娜。”

杨泠眼眶逐渐湿润起来,这是怎样一份沉重的信任与托付?

杨泠朝可汗单膝跪下,一手握拳砸在肩上,“我,杨泠,向北胡可汗郑重起誓,在此后一生,必将用心辅佐王女娜丽娜,助她安定北胡,与中原,与天下友好相处。”

可汗笑起来,他喉咙里发出一丝“嗬嗬”声,擡起手朝杨泠挥了挥,杨泠上前,君臣二人密谈许久。

一眨眼,除夕至。

除夕的宫宴,可汗吃下药,强撑起身,照旧面上无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哈斯珠拉瞧见可汗气色甚好,登时朝娜日迈看去一眼。

娜日迈执起酒杯猛灌一口,沉默不语。

谁知席间,可汗又说起女国使臣即将返程一事,

“二月末的天,依旧很冷,使臣们却要匆匆赶回中原,我很不舍,却又期盼。北胡的真心一直都被我北胡双手捧着送到你们的面前,希望使臣们不要辜负了这颗真心。”

潘佑道,“北胡物产极佳,我必将在北胡的所有,一分一毫都与我女国陛下言明,请可汗放心。”

你们的心意,友善,我们也必将带到。

可汗点点头,转头又看向杨泠,“我北胡的信使,杨泠,我命你此次随行,一定要完成我的嘱咐,要记着,你的身后,等着你回来的,是无数北胡子民。”

杨泠严肃应声,“杨泠必不敢忘记,必竭尽全力做到可汗所托。”

全场听见可汗这么说,全都肃穆起来,纷纷坐直身子,转头看上方。

娜日迈冷笑一下,举起酒杯,“可汗这又扫兴做什么?今日不是年夜吗?该当庆祝,喝酒。”

所有人被娜日迈这么打岔,全都笑起来,纷纷举起酒杯,向可汗敬酒。

酒过三巡,人人喝开了,慢慢交头接耳,四下纷闹起来,孟恩与潘佑不知说了什么,仰起头哈哈大笑,而宝格楚和娜丽娜也在说话,娜日迈则接过哈斯珠拉递来的敬酒,一同唱起了北胡歌。

如此热闹的夜,杨泠擡起眼,与对面的傅琴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