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夜长永恒,星河蜿蜒。
魏婕窝在戚子坤怀里,放肆哭泣,抽抽搭搭,哭得眼眶肿如核桃,毫无美观之感。
她哭够了,感觉心里轻快许多,意识慢慢转动,理智慢慢回升,便开始为方才那放肆哭泣的模样感到羞赧。
她哭得这么狠,一点都不梨花带雨,或许妆容已经花了。她止住了泪,却继续窝在戚子坤颈窝,墨迹着不肯擡头。
不在意外人评价的公主,在少年面前,突然扭扭捏捏,如正常女郎般,下意识在意自己在郎君面前的形象。
怀中女郎的哭声消了,毛茸茸的头顶从颈窝里乱拱,戚子坤被她哭得凌乱的发丝闹得泛痒,揉了揉她的头:“殿下,夜已深,歇息吧。”
魏婕从戚子坤怀里钻出来。
她的眼尾似朝霞绯红,妆容被泪浸得深深浅浅,鼻头通红,乱七八糟的样子,却似小锤,一下敲到戚子坤心口。
咚!
戚子坤眼眸一缩,怔怔然心跳加重。魏婕鼻音浓重,白玉般的柔软手指松松搭在戚子坤肩头,“你今晚不走了吧。”
戚子坤故意逗她:“医师不是说,我受伤了,不宜活动么?我既然不能动了,殿下可以收留我吗?”
魏婕扬扬下巴,语气傲娇道:“当然了,本宫这么善良,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魏婕眼睑肿胀,妆容全花,让前来服侍她的春杏吓了一跳。
她试探的悄悄问:“殿下,戚公子欺负你了吗?”
魏婕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谁能欺负你家公主?”
永安公主有人刺杀,有人暗自不爽,有人放软刀子,却无人当面欺负,甚至于能惹哭她。
明面上,大家都是和和顺顺,亲密友好的。
而魏婕也早不是受到一点委屈,就哭哭啼啼的小娘子了。她只会阴阳怪气,明讽暗讽,落别人面子,将别人气哭。
是以很少有人愿意当面得罪魏婕。
春杏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眉眼一弯,“奴婢再去拿一床被褥吗?”
魏婕意味深长地看她。
春杏于是懂了,她笑吟吟准备另一床被褥。
春杏伺候公主歇息,戚子坤血污擦拭干净,回到内寝后,便看到拔步床上,一个隆起的小堆。
拨开重重纱帐,莫名的,戚子坤有几分紧张。他答应留下时还未往深处想,但如今走到床边,四周静下来,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郎君和女郎同枕共眠,是极其亲密的一件事。
只因他们曾躺在一张床榻上共眠过一夜,戚子坤便有些松懈了自己。这种事情只要有了开端,便如同跨过界限,想着既然有了第一次,那有第二次也没什么的。
但根本不是没什么!
微弱的烛光摇晃,光影昏暗朦胧。今晚魏婕特意吩咐留下一盏灯,以防戚子坤半夜发热。
戚子坤不自在地坐到拔步床,身旁背着他的魏婕翻过身,面向他。
魏婕卸了已经花了的妆,一双杏眼妙盈盈。她从前的眉眼总是显得冷漠而讥诮,从内到外透出一股子厌倦。而如今却好似春风化雨,眉宇舒展,气息间的锐利,如同霜雪消融般,软化许多。
魏婕拍拍身旁,乌发流水般顺着细腻纤细的脖颈垂落,用眼神无意识地勾着戚子坤。
“快来。”魏婕:“我不闹你。”
她是个懂分寸的公主,怜惜戚子坤受伤,便不会折腾他。戚子坤躺到她身旁,她便缩回床褥,背过身,安静闭上眼。
夜色深深,寝殿内一室昏黄,微弱的烛光朦胧如纱雾,罩在身旁魏婕身上。
魏婕背对着少年,露在外面的脖颈柔软,被褥勾勒出的轮廓婀娜,发丝渡了一层柔和碎光,便只是一个背影,都自带风姿韵味。
戚子坤仗着魏婕背对着自己,长久地注视她。
魏婕就好似恣傲抖着花瓣的牡丹,牡丹国色天香,开到最熟,酣香浓郁,内里却有些干枯了。
而如今,这开到最盛,快要枯萎的牡丹,好似时光倒流,内里干枯如获雨露,正在一点一点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