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岛(17)(2 / 2)

甚至话音还没落下,刚刚还闹成一团的四人就跟小炮弹一样前赴后继地朝着金发少女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把人抱了个满怀。

“终于回来了——!”

“冲冲冲!我看谁是最晚跑到的!”

“哈哈,反正不是我!”

这群小炮弹们果断地把杵在少女身边碍眼的两位男性挤去了一边,又围着中间的人叽叽喳喳个不停。他们生怕晚了半句一样互相扒拉着对方的脑袋,似乎每个人每张嘴在此时此刻都迫不及待地做那第一个被回答的。

“老姐圣诞快乐!”

“日本冷不冷?我也想去!”

“真是……想你啦,干嘛走那么久!”

“路上还顺利吗?有给我带礼物吗?”

金发少女接住了一群小炮弹,

“真拿你们没办法。”

她眨了眨眼睛挨个揉了把弟弟们的脑袋,然后微微弯下身,张开双臂、把所有人包括一开始被挤到了一边的倒霉老爹与管家阿福一起,全部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嗯,圣诞快乐。以及——,”

她轻轻地说着,牵起唇角,面上露出一个几人从没见到过的、几乎要令人落泪的苦涩微笑来,

“我回来了。”

少女的家人们同样紧紧地回抱住了她。

众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感觉像是一场发着光的飘渺幻梦。

眼前的金发少女紧紧地与她的家人们相拥,那份深挚爱意几乎能透过时光的罅隙,直直地打在他们身上。

浓重的爱意与深刻的悲哀一起沁入肌骨,让一切都温柔又脆弱。

再没有什么比记忆中的情感更无法造假——,

哪怕是深冬的夜晚,少女记忆中一切的一切偏偏柔和又温暖。

灯火很暖和、笑容很暖和、就连吹在睫毛上的雪花也很暖和。

此时此刻,庭院中一切的一切都似乎都要就此柔化进这样虚白的光晕里,像童话尾端那句HappyEndg的落笔,幸福快乐地再不分彼此。

不行,

再美好的东西,也终究要留在过去的。

工藤新一咬了咬牙,还是出声喊道:

“青山老师?青山口口!”

仿佛如他所言一般,突然,“滋啦”一声刺耳的声响。

像是一个虚幻的泡沫,轻轻一戳,包裹着的残酷现实便倾覆而出了。

“咯吱”、“咯吱”一阵细密的破碎声,冬日里本是冻结的喷泉池里,有水流挣脱了束缚,自坚冰中碎裂而出——,

冰冷的泉水不知何时固执地蓄满了最后一层池水。

中间金色头发的少女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可她怀中喧闹着的孩童、家长、管家却骤然消失了。

连带着一切欢笑、吵闹一起。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喷泉池水叮咚,放映机里传出的圣诞颂歌缓缓地穿过寂静的雪夜。

空阔的庭院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圣诞树上红绿两色的彩灯还在兀自闪烁。

满目空旷寂然。

圣诞节前一天的平安夜里,只留下金发少女独自一人站在上一秒还笑语欢腾的庭院里,任由天上的白色大雪逐渐将她埋没。

突然,

“我从没能等来这个圣诞。”

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从众人背后响起,吓得所有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身着白衬衣和黑色战术长裤的青山口口就静静地站在所有人的背后。

见他们望来女人叹了口气,目光却越过正直挺挺地杵在庄园门口的诸人,看向他们身后那个逐渐被大雪覆盖住的庭院以及庭院中卡壳不动的她自己,神色无奈中又夹杂着些许惋惜。

“出事前的那个冬天,我正在日本接受治疗,于是他们就带上弟弟们一起赶来了日本。我们本打算在小笠原群岛的这座属于我的私人岛屿上度过当年的圣诞节。但……”

“我们都没能等来这个圣诞。”

她垂下目光,湛蓝的眼眸中翻涌出的情绪很是平静又很是哀伤。

“飞机事故,最起码查到的是这样。”

“因为我的原因,更因为组织。我再没能看见那群小不点儿们长大成人,没能陪伴我的父亲步入老年,更没能让管家老先生他入土为安……”

女人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眸光又恢复了温和坚定:

“那之后我便在组织里接受了几年的实验,再出来的时候,公安高层看重我的能力,以部分豁免权和新的身份为基础和我签订了协约,时任日本公安的最高审议官亲自批复了我的委任。”

“之后就是现在了,”她摊摊手很是无奈地笑道: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时间不多了。”

等待许久的众人对视一眼,最后由诸伏景光急急忙忙地担开口道,“那个,教官你还活着,我们其实是来叫你……”

他刚想解释他们进入虚拟世界的原因,

“这我当然知道。”

出乎意料地,金发女人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劝说。

青山口口看向面露惊讶的众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嘿,各位,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连自己是死是活都需要别人来告知了。”

“我打算就呆在这里,这个地方,这个时间。”

女人像是放下了一个很大的担子,又像是到了这种时候世界上的各种事情都毫无所谓起来,她神色轻松,甚至是带了两分俏皮地朝他们眨眨眼笑说:

“怎么,很意外这个选择?”

“可……”诸伏景光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看周围的一切,张了张口又蓦然沉默下来。

这种沉默却像是会感染一般,瞬间便攀上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是啊,乌丸莲耶伏诛、组织势力被连根拔除……一切都结束了,而因为组织的药剂,教官的身体又……

然而就在这一片丧气的沉默中,憋了许久的松田阵平却再也忍不住。他环视了一周不争气的同期们,气冲冲地迈开步子就要当场揪住金发女人的衣领——,

“喂喂,不是、教官你这混球知道自己活着就赶快登出来啊!干什么磨磨唧唧的?说白了这一切不都只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吗?!”

萩原研二见状却难得大力地一把扯住了幼驯染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向前。

“不…别,马自达,你别说了……”

他双眼通红,声音发颤,可一双手却拉得死紧,近乎哽咽地道:

“即使现在让人登出去又怎么样?难道要让教官她再清醒地忍受自己的大脑逐渐衰亡吗?那跟重新死一遍又有什么区别?而这里……这里好歹有她的家人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松田阵平一把挣开萩原研二的手,却钉在那里再没往前一步。

这个向来桀骜张扬的青年此时却垂下了脑袋,崩溃的声音近乎嘶吼:

“我只是…我只是……明明……明明还有时间的吧!为什么,为什么就……就不能,再等等,哪怕是到最后呢?一定…一定是有能治好的方法的吧……教官?”

他说到最后,手掌紧扣眼睛,很没出息地哭起来。

这种时候,哭泣这个动作本身也变成了一件会传染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解药的事情我们来想办法。”

“跟我们回去吧?一起回去好不好?”

“教官?”

所有人都哽咽着,固执地拉扯劝说。可不论再怎样努力,面前的金发女人只是微笑着摇头。

于是从一开始的几滴眼泪逐渐变多,最后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似乎哪怕是最坚强的人们,在无法抵抗的离别来临之际,也要忍不住地落泪的。

但,不论再怎样拖延,时间总是最残忍的东西。

远处一束炽烈的强光骤然打来,瞬间撕裂了这个记忆空间。四周逸散出莹蓝色的微粒,从外面透进来,最后的数据世界开始崩解、消散——,

很快,就连带青山口口本人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

“嘿,虽然有这么多人陪着、我确实很开心,但是果然惹哭了这么多人我的良心还是会痛的啊。”

金发的教官最后看了一眼远方,无奈地挥挥手、朗笑着同他们道别:

“我这辈子算是活够本了,嘿,小没出息们,别抹眼泪了——,”

青山口口眨了眨眼睛、挨个揉了把学生们的脑袋,然后像对她的家人们所做的那样——,她微微弯下身,张开双臂、把所有人一起,全部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可是为有你们很是骄傲呢。”

“今后也要为我微笑啊。”

(还有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