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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下)(1 / 2)

第一百零九回(下)

【历风沙萧女伴情郎】

却说萧燕萍跟着大军北上,陆青当然不愿意,让她回太原家去。燕萍哪里肯?要不不声响,要不就是一句:“不用你管。”把个陆青气得,凶她道:“你个女孩子,别说男人堆里不方便,这是刀枪见血,拼性命的事,万一伤着怎么办?我怎么给张师傅交代?”

燕萍看他阴沉着脸,脖上青筋都绷跳起来了,不敢惹,耷拉脑袋不言语。由着他瞪了几眼,终是不服气,小声嘟囔道:“我自己乐意的,用不着跟谁交代,你又不是真的我哥。”

说完自顾走了,次日行军,照旧跟在队伍里。士兵们都见惯了,知道是将军的相好,低眉侧目而过。陆青无可奈何,只好叹气。

要说燕萍跟着行军确有许多不便,在城镇或村寨周边扎营还算好,大军奔袭,常常住宿在荒郊野外,气候多变,刮风下雨、尘沙泥泞都是常见的,不消几日,人就变得没模样了,本来燕萍穿的就是男装,不细看分不出男女,此时头发蓬乱,尘灰满脸,这些当兵的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无不粗痞,吃喝拉撒随意找地方就解决了,打起仗来更是无所避忌。根本顾不上她是个女子,简直百无禁忌。

萧燕萍却仿若浑然不觉,我行我素。知道陆青心里别扭,平常除了帮忙,反躲着不在跟前露脸。战场上杀敌却如男子一般,英勇无畏。因为她会契丹语,常常主动请命出去做哨探……一来二去的,兵士们也不敢小觑她,无形中倒成了个头领人物。

每当燕萍在军中出挑,陆青莫名也有几分自得,面上不露出来,心里难免牵挂,牵挂多了,又觉懊恼烦闷,百般不自在。某日查营回来,对着曾建不耐道:“一个人的营帐搞半天,你说她跟着,添多少乱?行住也不方便,让走不走,真烦死了!”

曾建“噗嗤”一声笑了:“就你装样儿,要我说,何必那么麻烦?跟你住一屋就得了,还省了侍卫!”

陆青气得鼻子歪:“你这说的屁话!”——野战时间长了,谁对谁也没好言语。曾建也不在意,撇嘴道:“你就别端着了,人家都做到这份上,还想怎么着?要是哪个女的对我这么好,我早都以身相许了!”

陆青:“懒得跟你说!”摔手走了。

这一日行到丰州地界,扎营在个镇子里,还没安顿好,哨探来报,附近有一股匪贼抢劫客商。陆青和曾建立刻带了一千轻骑杀了出去,遇上贼众带着抢劫货物往北正走,约莫有五六百人。

见宋军冲来,贼众跑的更快了,陆曾率兵疾驰,在一片旷野追上,两下交战起来。不想这伙贼人虽是衣帽乱七八糟,却个个持刀拿枪,战力强悍,一时竟然胶着上了。陆青舞动长枪连挑数人,贼兵渐怯,往山间败逃,宋军咬住不放。

正这时,忽然刮过来一阵狂风,大风卷着沙尘,犹如黄龙一般,遮天蔽日扫荡过来,登时刮得人马站立不稳,眼睛睁不开,对面不见人。西北地区狂风扬尘也是常见天气,但是多是在冬春两季,很少夏季也有这么厉害的沙尘风暴。两边众人都慌了,只是凭感觉且战且走。

少刻风沙稍息,陆青和曾建灰头土脸,发现已经在山脚下,身边只剩下百十来人,敌军也不见,别的军卒不知哪里去了。两个分辨方向往回走,走了两里地,忽见那边山坳转过一支军队,盔明甲亮,却不是自家人马,稍作迟疑,只听鼓角声响,那军呐喊着冲杀过来。曾建道:“不好了,看样子是党项兵,快走!”

陆青不想走,奈何身边兵少,只得打马同着曾建一起往驻兵处跑,党项军从后追杀,顷刻间驰出数里开外,不料迎面又有一伙人杀上来,竟是先前那伙匪贼,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陆曾两个都道:“不好了,狗娘养是一伙的!”说时迟那时快,三方遭遇,拼杀起来。两边人马将陆曾的百十人围在当中,一时杀得血肉横飞,陆青勇力杀出重围,回头却看曾建仍陷在敌阵中苦苦支撑。一横心拨马回来,复又冲进敌军,汇合曾建一起冲杀。

终于合力闯出重围。敌兵在后紧紧咬住不放,陆青喝道:“你先走!我拦着,我的马快!”

曾建自知力弱,只得打马疯跑,跑出十几里,遇见萧燕萍和陈智勇带兵马前来救援,燕萍叫道:“将军呢?”曾建拨马:“在那边,快!”引军队冲了过来,及至杀退敌兵,才发现陆青倒在死人堆里……

不知过了几时,陆青幽幽醒转,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忽见曾建的脸出现在眼前,唤道:“二哥!二哥你醒了!”那曾建已是喜极而泣:“你可醒了!”看陆青眼神木呆呆,又紧张了:“你还认识我不?”

陆青只觉浑身疼痛,一动不能动,喘口气都累的慌,嘴角微微笑了笑,吐出一个字:“哥…”

曾建带着哭腔儿笑道:“你可醒了,知不知道,你昏了五天五夜,把人都吓死了!看把我愁的,头发都白了!”

四五个亲卫也凑上前来看,陈智勇闻听也来了,炕边围了一圈人。燕萍分开人群:“出去,都站远点,别凑在这儿。”

端茶碗茶匙过来给陆青喂水。陆青饮了几小口水,砸吧润润嘴唇,转眼珠看周围房顶,燕萍道:“这里是丰州城,咱们住在州衙里了。”

陆青想问什么,虚弱没说出来。萧燕萍绷着脸儿:“先别说话!”曾建在旁欢喜附和:“对对,还是听萧姑娘的。先别忙说话,咱得好好养着,有话养好身子再说不迟!”

这一养就是两个多月。开始陆青只能躺着,曾建和燕萍轮流照看,喂水喂饭,指挥亲卫给他翻身,按摩。过十来天能坐起来了,就觉松快很多。

这一日,陈智勇带丰州驻军统领赵海前来参见,报说军情。原来丰州驻兵也有五千人,平日只是守城,周围村镇有匪贼骚扰也不去管。

就在宋辽党项三方交接的地界,有个镇子叫做长延堡,本来是宋地。长期被匪贼占据,渐渐成了三不管,匪众越聚越多,平时往周边劫掠,如同自立为国的一般。

陈智勇道:“上回遇见的贼兵,可能是党项兵假扮,也可能是长延堡的匪贼和党项勾结在一起。详细情况还要打探,将军这次伤的太重,还是等养好了伤再做处置。”

陆青没别的办法,只能静心养伤。一个月后下床走动,三个月后才得恢复,可以下场操练。又是深秋时节,北地寒冷,早结了冰,下过一场小雪,屋里也生起了炉火。这一阵子萧燕萍在旁服侍,陆青借她手喝水吃饭,少不得言来语去,动作亲近,只得当做真拜了兄妹,把疏远的心思搁一边去了。

一日从校场归来,陆青问:“那匹青马哪儿去了?从那天就不见了么?”

燕萍本来有说有笑,听这话登时默然,过了半晌才说:“是,后来再没见了。”

陆青遗憾道:“我那日昏迷之中,似梦非梦的,好像还在马上杀敌,后来又乘马跑,敌兵在后追,怕他射箭,我在梦里镫里藏身,竟是抱着马肚子跑了好久……”

萧燕萍没言语,忽然吸溜鼻子,眼中滴下泪来。

陆青苏醒时也没见燕萍哭,便觉奇怪:“你哭什么?”

萧燕萍抹了抹眼泪:“青马没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