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三合一
自打裴秋生入学开始,他为了赶上众人科考备考的进度,便孜孜不倦、昼夜不怠地学习,不仅在系统那里借了许多本书来看,集思广益,又在课堂上踊跃发言以期夫子指点,委实有些锋芒毕露。
他听见外面的动静,察觉似是许谦玉过来了,便出了屋子。
当他在院中听见了许谦玉同姜氏的对话时,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加紧步伐。
可是没想到,许谦玉那人快言快语,与姜氏一见面不过三两句话,就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许谦玉将自己说得那样厉害,若是姜氏夫妇问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编。
他在许谦玉面前说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倒是能蒙混过关。但若是在姜氏夫妇面前说忘了,搞不好要出岔子。
毕竟他也不确定从前的裴秋生有没有跟姜氏夫妇提起过他小时候的事情,要是对不上,比如原主曾经跟他们说过从小就没读过书啥的,可就麻烦了。
若是不从小时候说起,而是说他读书才三个月便突飞猛进到这个程度,怎么都有点离谱。
他顿时有些后悔将许谦玉带到家里边来。
奈何昨日下学时许谦玉猝不及防又言辞恳切地说想来请教一下功课,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由于他当时急着归家,竟是连一句叮嘱的话都没记得提。
如今只能期望姜家一家都觉得他天赋异禀就好,可不要怀疑其他的了。
但他一进前堂,便看见姜月向他投来震惊又疑惑的眼神,当即便感觉大事不妙。
她上次知道他不会武功时,也是这种眼神,而且还没有现在这么吃惊。
而此时的姜氏还想同许谦玉寻根问底,只见她满眼好奇地问道,“谦玉,你倒是跟我说说,秋生他都是怎么拿的第一,他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裴秋生一进前堂,便热络地朝许谦玉招呼道:“谦玉兄,你可算来了,快进屋子,我正好也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
许谦玉见过的裴秋生一般都气定神闲、宠辱不惊,很少见到他对他有如此热情的时候。
“就来就来,”许谦玉心里头顿时很高兴,脚下步伐已经迈向裴秋生,身子还不忘转回过来笑道,“大娘,等我俩结束了我再跟您说哈。”
裴秋生一头黑线。
这都是什么事?
裴秋生将许谦玉拉进了屋子,第一时间先将门窗关了个严实。
姜月一看,果然不对劲,但关了门窗正好,更方便她躲在外面偷听。
她躲在裴秋生屋外的窗户底下。
姜氏刚好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压着声音问道:“阿月你在干嘛呢?”
姜月朝她摆摆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在玩儿呢,别拆穿我。”
姜氏什么也没听见,但她看见了姜月的口型,便也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她笑了笑道,“就知道调皮。”
然后便不再管她。
许谦玉见门窗紧闭,不免笑道:“秋生,你要问的是什么?”
裴秋生看着一脸天真无辜又坦荡洒脱的许谦玉,甚是无奈,该怎么跟他说呢?
他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说辞。
正当此时,出于紧张变得越发机敏的裴秋生发现窗户底下有光影晃动,便将许谦玉又往屋里拉,但屋子小没多少地方可去,他干脆将许谦玉拉到床上并排坐着,并道,
“隔墙有耳,我们小点声。”
许谦玉忍不住笑道:“秋生你这搞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屋子里做什么呢。话说姜家人还怪有意思的,我们俩说话有什么好听的。你到底要问我什么问题?这么神秘,快说来听听。”
他还是听进去了裴秋生的话,声音压低了许多。
只听裴秋生顿了一会,低声问道,“谦玉,你说,咱们俩的关系如何?”
许谦玉被他问得一愣,他缓缓敛住笑容,正色道:“咱俩的关系那还用说,自然是同窗好友,好兄弟。”
裴秋生问道:“那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许谦玉想都没想便答应道:“你的忙,不管是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帮。”
裴秋生闻言顿时放下心来,“那你可不可以待会同大娘说起我的时候,说夫子这几回考的策论题目都比较简单,全是四书里的?”
“这是为何,你明明无论什么题目都能说上几句,且博闻强识,学得又好又快。这都是好事,为何瞒着?”许谦玉不解,而后又道,“难道你要藏拙?”
裴秋生只好面露难色道:“你也知道的,我无意做姜家的童养夫,但若是他们发现我天赋异禀、天降奇才,那他们还会放我走吗?”
许谦玉摇了摇头,“可能不会。”
裴秋生道:“正是如此。”
“那行,我答应你,”许谦玉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接着又惊讶道:“你还没跟他们说退婚一事啊?”
裴秋生解释道:“我还在攒银子,而且,我想先同阿月说好,再同阿叔和大娘提。之前我跟阿月提过一次,但那时候她睡着了没听清。自从我入了学之后,便很难有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算有,时机也不对,我不好开口。”
许谦玉道,“原来是这样,要不要我直接帮你跟阿叔和大娘说?”
裴秋生顿时头皮一紧后背发凉,笑道:“那倒不必。”
要是姜远发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这个事,那还不直接扒了他的皮?
许谦玉又好奇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姜姑娘不答应退婚,你该当如何?”
裴秋生哑然,而后道:“这......我还需想想。”
他不禁想到,姜月与原身相识五年,是否日久生情也未可知,倒真有这个可能。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时,他胸口不禁有些闷。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讨论功课吧,”他道。
“好,”毕竟是对方私事,裴秋生若是不想再聊,许谦玉也不好刨根问底,“那我们聊聊夫子布置的功课,话说,这次的题目也太难了......”
姜月在屋子外面听了半天,除了最开始的两句和后面聊功课,中间什么话也没听到。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许谦玉同裴秋生一直在屋子里待了一整个上午,午饭前便来请辞,姜氏一定要留他吃了午饭再回去。
“谦玉啊,你也别客气,就留在这吃饭,你带来的鱼中午阿月做成了红烧鱼,你留下来尝尝,”姜氏挽留道。
许谦玉推辞道,“大娘太客气啦,只是我爹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我还是回去为好。”
姜氏笑道:“你爹那个人我还不了解,他没等到的话定然知道我将你留下来了,没事儿。何况你还没告诉大娘秋生的事情呢,大娘现在忙着做饭,不方便跟你聊,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咱们坐下来好好聊啊。”
许谦玉闻言便只好留下。
吃饭时,摆在桌子中间的红烧鱼格外诱人,许谦玉忍不住夹了一块鱼肉到嘴里,接着便惊叫着感叹道:“哇!这鱼做得也太好吃了吧!鲜香麻辣,入口即化,真是人间极品啊!”
姜氏忍不住有些骄傲道:“这是我家阿月做的,她厨艺可好了。”
许谦玉闻言擡头看了看姜月,又看了看裴秋生,那眼神似乎在说“姜姑娘这么好,秋生你要不就从了吧”。
裴秋生自是知道他什么意思,又给许谦玉夹了一块鱼道,“喜欢就多吃点。”
许谦玉最终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笑道:“今日我来这,真是赚了哈哈。”
这时,姜氏开始问道:“谦玉,你倒是说说,秋生他都是怎么拿的第一?他这个闷葫芦,回家也不知道说。”
只听许谦玉假装漫不经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夫子这几次考的都是四书里的内容,之前秋生在书坊里都抄过,因而比较熟悉,答得便好一些。”
姜氏道:“原来是这样。”
裴秋生原本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却听姜远发道:“可据我所知,策论不仅是背熟了记住了就行,要结合时事引经据典,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不仅如此,还要文采出众,言之有物,不能泛泛而谈。这可不是随便抄抄书就能拿到优异的成绩的。”
姜月闻言,再次投来狐疑的眼神。
裴秋生心里一咯噔,他忘记姜远发从前也是书生,只因家道中落半途而废,但他还是有点底子在身上,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许谦玉看向裴秋生,似是在问这话怎么接。
裴秋生在心里替自己抹了把汗,便自个儿接话道:“阿叔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也只是勤而补拙,每次夫子布置的题目我若是有不会的,便去书坊翻书看,看得多,自然答得好些。”
正当他胆战心惊得手心都在出汗时,却听姜远发笑逐颜开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家秋生聪明过人,初学便能领悟得当,得到夫子的赏识。”
他接着又给裴秋生夹了一块鱼腰,向来不怎么夸人的他却夸道:“秋生勤奋好学,孜孜不辍,从看到你开始练字时的那个狠劲啊,我便觉得你是个读书的料。不错,继续保持,来,多吃点鱼。”
裴秋生愣了一下,而后心中五味杂陈道:“阿叔过奖了。”
午饭后,许谦玉向众人请辞,姜氏给他拿了一袋豆子,“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
许谦玉推辞不过便收下,“多谢大娘。”
*
下午,裴秋生在屋子里接着看书,姜月时不时透过窗户看过去,一直没发现什么猫腻。
接近傍晚时,外面的天气凉爽了些,裴秋生便出来将家里的重活累活都干了,比如打水劈柴、搬东西之类的,姜月见状也跟出来打打下手。
当两人忙完这些,裴秋生正准备去吃饭时,被姜月抓住手腕一口气拉到了院子外面。
裴秋生:......
他就知道,是祸躲不过。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只听姜月云淡风轻道:“秋生,你们中午在屋子里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裴秋生登时一个激灵,不会吧?他们那么小声,这也能听到?听到了他不想做童养夫这句话没?
姜月察言观色到对方有点慌,显然被唬住。她唇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于是直勾勾地盯着裴秋生的眼睛,诈问道,“你是谁?”
裴秋生瞳孔骤缩:......貌似没先问他为何不想做童养夫是不是代表还是听漏了一点?
不过历史为何如此惊人的相似?
但裴秋生尚且没有自暴自弃到哭给她看。
只是语塞道:“我......”
院子里的灯光斜斜地打在二人身上。
裴秋生被姜月抵在墙上,两人距离很近,以至于他一垂眸,便见咫尺之间的她一对明亮杏眸光华潋滟,秀美的红唇在光下闪动着莹润光泽。
他喉头不自主地滚动了两下,顿觉口干舌燥。
“你是不是秋生?”姜月接着问道。
裴秋生顿时回过神来,擡起眸看向天空,想起姜月上次的回答,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与她打太极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不是秋生谁是秋生?”
姜月却并不吃这一套,又饶有兴趣地问他道,“那为何你会武功,为何你识字快、练字快,连读书都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为何即使考的是四书,那些秀才写的策论也不如你?”
面对姜月连珠炮弹般的提问,裴秋生面上差点没绷住,他心如擂鼓,喊道:系统,救命!
系统:【宿主,你莫慌,你看不出来她前面是在诈你吗?】
闻言清醒了的他刹时反应过来——姜月在诈他?
裴秋生一想又道:但是不对啊,她问的问题都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系统:【宿主,小时候已经编不下去了,如今只能主打一个含糊其辞抵死不认。只要你不认,她便奈何你不得。难道她还能严刑逼供你不成?】
好像是有点道理?得到无赖系统的指点,裴秋生顿时心安了一些。
于是他垂眸直视姜月的眼睛,反问道:“那阿月觉得我是谁?”
姜月闻言一愣,没听到谈话内容的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长睫遮住眼底神色,她怎么知道他是谁?
但眼前这样好的时机她不忍放过,她顿了一下,转而擡眼看向别处,鼓起勇气继续诈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同我认识的秋生不一样。”
果然是不一样么?裴秋生闻言,神色黯然了几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只听他问道:“那你觉得,是从前的秋生好,还是现在的秋生好?”
语气似乎极为严肃,又不乏些许小心翼翼。
姜月不认识以前的裴秋生,但他知道以前的秋生除了相貌好,但胆小软弱无能,万事不能指望,自然比不上他现在。
“现在吧,”她轻声道。
裴秋生闻言,心情顿时由阴转晴,语气中不禁带着些轻快,“当真?”
姜月见裴秋生一脸欣喜的样子,顿觉画风不对,不是,这是重点吗?她不是在审他吗?
她顿时故作不悦,又补充道:“但以前的秋生有事不会瞒我。”
哼,他今日在屋里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定是故意不让她听。
裴秋生见姜月不高兴,胸口有些发酸,奈何他无法向她解释他的身份,只好道:“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也是。”
他这样说,在姜月听来就是承认了他有刻意隐瞒。
姜月擡眸,含着些许希冀和探寻问他道:“我也不能知道吗?”
言下之意是,她作为他的未婚妻,也不能知道吗?
在她眼里,他看似是个平民,身上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长处,意味着他的不寻常。
虽然她是在套话,但也是有几分期待他能与自己坦诚相待的。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信,也能够接受。哪怕他说他身份特殊,在来姜家之前是个纨绔,是个恶棍,或是名门世族犯了错被满门抄斩后留下的遗孤罪人,亦或是前朝余孽,她统统都不介意。
可裴秋生却别开眼,哽着喉咙冷硬道:“不能。”
虽然姜月知道了他不是从前的裴秋生可能会令她以最快的速度解除与他的婚约,但他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会不会被当成怪胎,为这个世界所不容。
姜月见他语气坚定得不带一丝犹豫,杏眸中染上一丝失落,鼻尖发酸,仓促地低下头,语速极快又极轻道:“不说算了。”
她所求的,他不愿给。
罢了,遇事不能双标,她也有事瞒着他,她又有什么资格知道他过往的经历和所思所想?
她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身没精打采、一言不发地进了院子。
留下裴秋生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她怎么了?
*
晚饭时,姜月仍是蔫蔫的,姜氏夫妇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
他们又问向刚劫后余生的裴秋生,裴秋生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其实也没搞明白姜月为何不高兴。
姜月撑起笑意,故作松快道,“唉呀阿娘,没啥,就是今日不是干了些活吗?我累到了而已,歇歇就好了。”
姜氏闻言不免埋怨道:“那这个事就是秋生不对。”
到底是自家女儿,女孩子家本该养得娇气,可姜月自个儿却一点也不娇,什么活都愿意干。这回秋生好不容回趟家,居然让她干活给累到了,姜氏听到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裴秋生虽知道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但仍认错道:“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姜月连忙解释道:“没有啦,不是秋生的原因,是我自己做木雕先累到了,怪不到秋生头上。”
她今日跟着裴秋生后面打下手,都没使什么力气,活几乎都是裴秋生一个人干的。
这锅他背的冤了。
姜氏嗔怪道,“你就护着他......”
此时她也看出来两人的氛围不对,搞不好是小两口闹了什么矛盾。
姜月转移话题道:“阿娘,我明日想去趟望月湖挖黏土,你陪我一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