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解厄之鉴。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世人困厄,神人困老,命数何在,无一可鉴。迎器来送枉,藏生死与间,辗转乱空时,祸乱不止。大道至简,欲乱何为,斩乱解厄,以武止戈……可茍活、可偷生、可玉碎、可瓦全、可视死如归、可安于平凡,人有各色,身边既是六道轮转。然世间之道,自有法则,不可乱正,难得枉然,愿得云汉降气,为百川下流云。”
阎曈极尽小心,快速跟上即墨的语速,所提字符,一个个随着他的声音落在他的脊背,功德线用光了,阎曈抽出了自己的命线去缝。周围的动荡越来越严重,模糊能听见许负崩溃癫狂的尖叫声,一盏又一盏的灯灭了,但有源源不断的熹微灯火补了上来,是那些超度的婴灵,是那些器皿中的女人……
即墨扶助博山炉,却仍旧拦不住它的开裂。当二百三十字最后一个字缝完,博山炉只剩下了破碎的一半仍在苦苦支撑,阎曈握着那针,如释重负般跌进了水中,即墨拽住他,跟他一起浸入了光脉,字符渐渐褪去原本的银色,慢慢变白,像是蝴蝶最后在破茧……
缝人疯狂地挤压过来,妄图将他们从光脉中捞出,原本戏谑的围观人,开始扭曲,彼此吞噬和撕裂。
即墨和阎曈一直在光脉中下陷,字符围绕在他们身周,一只只蝴蝶般挥动着翅膀,一点一点看不见的涟漪随着他们的动作振荡开,光脉一下子汹涌磅礴起来,朝着周围的一切反扑了过去……蝴蝶效应,终于抵达了它该到达的结局。
“好像听见了星星流过了天河的声音。”
阎曈动了动,想到,随即又听见了他听到过无数次的编钟的声音,但却是反向的音律,随即便没了意识。即墨死扣着阎曈,强撑着想要往上游去,恍惚之间却听见了有人唱经的声音,随即一抹功德的命线没进了他和阎曈的身体,最后只是遥遥听见了一个苍老女僧的声音——
“……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
郑元书和初青、褚庭,相互搀扶着躲避着缝人们扭曲的崩塌,向一处。
初青在其中,发现了杨珀兮和尹水水的身影,她们,都没有喉舌。
“快走,这里要塌了!”初请立刻拽着两个人朝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狂奔,神像在他们身后一寸寸龟裂,褚庭回头,发现了另外两座神像,居然没了泪水,微笑了起来,而后,他们就扎进了另外一条河流中。
这条河流她们无比熟悉,越过头骨凝结的断桥,他们爬上了岸,江谨晕厥在岸边,半透明的江识轻轻的靠着他,看到他们回来后,慢慢的怕把哥哥吵醒一样起了身。
“这一次,他没办法给我安跟踪仪了。”江识笑着调侃,拍了拍郑元书的肩膀。“阿书,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可不想成为谁的器皿啊……”
郑元书下意识想说他,但声音哽咽在了喉咙之间,想在伸手,却将他一手抓散。
他们脚下的河流里,祠堂就在对面,钟鱼和曘还有蛉蜻、裴澄澜站在河畔,引魂灯在河上慢慢往深处过去,看不见尽头,像是银河的群星。
光芒越来越盛,他们下意识闭上了眼,可即刻陷入一片黑暗,再次醒来,他们躺在了即墨店中的内室当中,时间回到了他们刚刚从敦煌回来的时间。一旁,裴菀樱正晃着装着小栀丁的竹篮,哼着哄睡的歌。
三个月后……
“新华网太原1月15日电(记者王绍绅、王昭)考古学家发现3000年前几乎无历史文献记载的倗国。
经考古专家确认,轰动考古界的横水大型西周墓葬为西周时期国君级别的“伯”及夫人墓。专家根据两座西周墓葬中的铭文推测,这两座古墓的主人是距今约3000年前西周古国倗国的国君“倗伯”及其夫人。
……
考古学者在1号墓中发现了“荒帷”,即当时的棺罩。荒帷位置在棺、椁之间,独立存在。荒帷整体为红色的纺织品,其上有精美的凤鸟图案,历经数千载仍色泽鲜艳。
此次1号墓□□发现青铜器20余件,2号墓出土了大量的随葬品,16件青铜礼器均有铭文,共计近230个字。
倗国夫人墓内还出土了用做随葬饰物的骨牌组佩,似乎有占卜意味,其遗体手中还握有含着太极花纹的玉石,根据解读,有可能是是代表祭祀的用具……”
电视上播放着近期可公开的考古发现,郑元书将电视关掉,将手里的关于世家相关项目合作文件分别递给初青和褚庭,然后时不时小声探讨,江谨躺在一旁的摇椅上,脸上盖着江识曾经还没看完的一本书,徐若的胳膊还吊在脖子上,另一只手翻看着明天要上庭需要的材料,一切就好像即墨还在的时候似的,又有哪里不一样,傍晚的夕阳洒在街道上,静的像是没有人息,而巷子里的纸人,也早都散成了一把灰。
夜色开始降落了下来,大家陆续去休息,午夜时分,楼下哑了几个月的钟声忽然再次响了起来,门外的灯笼被风吹的要晃了一下,忽然亮了。
一行人都奔到了楼下,门吱呀呀的打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投映在进门的屏风上,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两个人慢慢从屏风后走了进来,即墨长发散落,穿着一个长褂子,露出了一点冻红了的指尖,阎曈跟在他身后,身上时布满风霜的野外作训服,双眼半阖,里面空洞洞的,但却像是在看任何人。
“哥,欢迎回家。”裴菀樱抱着小栀丁,轻轻说。
店中深夜的烛火,彻夜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