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流金,却被雾气盖住,只透露出朦朦胧胧的一点颜色,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你们知道楚门的世界吗。”褚庭看着突然走过来说。“我们现在,就是那个被监视着的楚门。”
“而谁也没办法保证,外面不是一个更大的‘直播间’。”阎曈摸着自己的这具身体,而后视线一侧,落到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即墨的木箱。“但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起码有一个好消息,明天,是歹耿日……”
“此日解鬼,鬼消不再翻复,宜于迁徙和出行,更利退鬼,甚至恶鬼,都能抵御。”郑元书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明天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
午夜的时间,在等待中,来的特别焦灼。阎曈他们几个人,慢慢从白蛇的骨架中走了出来,月亮惨白,边缘却是模糊的,眯着眼睛看,像是两个月亮的重叠。原本空无一人的林子,随着他们的脚步慢慢走过,出现了无数摇摆的人影,他们都在树上倒吊着,和他们的脸一模一样,这些他们双目留下来无数血泪,汇聚在头顶,一滴滴落进地上的竹筒里,发出温和的滴答声,竹筒里面的小木鸟,在血泪里起起伏伏,周边四溢的血迹,化成了无数萤火,绿色的,慢慢藏进了山水深处。
他们顺着白蛇头部的骨架走出去没多远,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庄灯火通明,将每家每户廊下的红纸伞映得像是一个女人的裙摆,偶然在外的水族的人,一出门,脸上都盖上了马尾绣,像是在怕什么。而族长蝉姝,正在村口,轻轻抚摸着她的马。
等到阎曈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村庄,越是靠近,那青铜的钟声和女声吟唱的声音越清晰,水族清丽的语言婉转沉静。
不远处的山上,流金似的山峰顶盖上了青蓝的颜色,那些金色,就是光脉,山脉的最深处,祠堂坐落在一处水脉边缘,若隐若现,随着峰峦起伏,合为八景,与即墨雕花床上影图倒印出来的地图一模一样。
风轻轻掀起了蝉姝遮住面孔的马尾绣,原本应该苍老如枯木一般的面孔,却嫩如婴儿,徒留眼部,老树盘根一般的皱纹密布在眼睛周围,眼球浑浊,不仔细看就像瞎了一样,阎曈原本戒备着蝉姝的动作,但在他看清了她的脸时,阎曈大踏步走上前,猛地攥紧了那个马尾绣而后猛地掀开。
“纸人。”
初青皱了皱眉,朝着初四他们一擡手,初家的人立刻进村查探,郑元书也让世家的人跟了进去。村中的人形态各异,仿佛只是被按了暂停键,掀开他们盖着马尾绣的脸,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但每一个都不是活人,跟即墨离开后那些巷子里的纸人们一模一样,除了一双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但渐渐的阎曈发觉了不对劲,去查看的人,几乎一个都没回来,原本还能听见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渐渐回归到一片寂静。
郑元书他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站在原地,慢慢扭头朝着阎曈看去,却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去看族长的纸人。但阎曈没有丝毫的不对,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马尾绣,而后转手就蒙在了头上,他立刻感觉到体内炙热的虫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纸人族长在这个瞬间发出了桀桀的窃笑声,而后碎成了一地纸灰,一行人脊背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蒙上眼睛。”阎曈说到。
初青扯下了自己T恤的底边,而褚庭和郑元书,一个拿出了手帕,一个扯开了领巾,江谨则是拽出了一段宽绷带。他们一个扶着一个,手搭在阎曈肩上,慢慢走进村庄,进来探查的人,都撑着红伞站在门口,如送亲一般,而阎曈就是那个盖着盖头的新娘。
阎曈顺着执伞人,推开了最后一扇门,在这个最后的房子里,环境和即墨的店中陈设一般无二,不过桌案后的图腾,是一条白色蜧蛇,温润的如玉一般。
阎曈看着这一切,慢慢走到了图腾处,学着即墨的模样,打开了图腾后的密室……
楼上的“即墨”正慢悠悠地扎着一个纸人,哼着和外头一样的歌谣。他面前,有着和即墨房间里一模一样的镜子,不一样的是,上面涂满了血样的红色液体,而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图腾的痕迹,他身后的床铺已经成了一座门的模样,门柱上的蜧蛇雕刻扭曲又模糊,门上雕刻的地图完全倒映在门中,完全的颠倒着,唯有祠堂和外面的山林位置重叠,像是两座楼阁上下拼合在了一起,蛇骨蜿蜒而入,隐没在深处的一座桥畔。
这时,阎曈一行人走了进来。
“你和裴澄澜,都是守‘门’人。”阎曈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所以你们,为什么没有放过他。”
“如月千早,俟河之清。他自请为神,可他无魂可成神,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命数尽了。”“即墨”扎纸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掀开阎曈盖着的马尾绣,居高临下指着门中。“这不是楚门的世界,这是薛定谔的猫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