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抱膝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像是在仰望并不垂怜他的神明。
“没错,那是他该得的。”男人抚摸着即墨的眼睛。“萨满祭司诅咒的后人,屠戮与算计下成长出来的孩子,我把他带到你身边,怎么可以这么无用呢。”
“我身边的人,你都算无遗策吗。”即墨闭上眼睛,轻轻将头依靠在男人的手掌中。“那颗玉珠,我已经将它毁掉了,你还能算计我什么呢。”
“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吗。”男人将烛火放在即墨的身畔,坐在了他对面。“陆微生母寄生的魂魄,你就算毁了,也会有一部分永远活在他身体里,生气没了,阴魂的眼睛,才能在他身上活。”
“可是,彻底觉醒那一双招子的,只有陆微哥一个吗。”即墨尖锐的虎牙从他微笑的嘴唇中露出来。
男人冷静的神色,陡然一变,而后立刻撤开,他另一只手秉持的烛火熄灭了个彻底,即墨感觉到河水从他脚下弥漫上来,即墨猛地睁开眼睛,又是那一条永无止境的河,岸边模糊的三个身影凝视着他。他往不断上涨的河水里沉,整个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小鬼头!别去!”
阎曈的声音像是扎透他心脏的锐器,让他从河底猛地挣扎了出来,他睁开眼睛,阎曈正将两毫克肾上腺素注射进他的身体。
“呼……”阎曈看他睁开了眼睛,探查他逐渐稳定下来的心跳与脉搏,还有身上缓慢褪去的鳞片,长舒了一口气,呼噜乱他被血和汗浸透的乱七八糟的长发。“小鬼头,我该说你命大,还是说你浪费药品呢。”
“陆微……”即墨嘴唇动了动,抓住了阎曈的手腕。
“他在外面。”阎曈附在他耳边说。“江谨正和他在一起。”
“是你让他来的?”即墨抿了抿嘴,有点不满。
“毕竟,你这小鬼头,走哪儿哪出事。”阎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们需要控制你这个变数。”
即墨看着他,笑了出来,扯开他的眼镜,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睁眼瞎,现在,会用了吗。”
阎曈阴沉地看着一脸算计到什么的即墨,即墨擡起了两根手指,缓慢伸出小舌头舔过去,而后重重抹上阎曈的眼皮。
“桀桀桀桀桀……”
即墨看着僵硬的阎曈,放肆笑了起来。
“那个孩子,是你……”阎曈想起自己在那个树皮屋醒来时,那个抱着罐子的小女孩。
“因为,我把真的玉珠,藏在了你的身上。”即墨止住了笑意,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而后伸出手,在阎曈衣领下的铜扣下,将珠子扣了出来。“眼睛,有什么用处了吗。”
“……与其说是什么用,不如说,现在的感觉,更像是普鲁斯特效应。”阎曈压制下被算计而起的愤怒,陈述说。
“因为味道,就能记忆起所有事。”即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脸玩味。“那完整的故事,你应该就可以告诉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可以告诉你了?”阎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好养伤,我就先出去了。”
“怎么,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线人就扔过墙是吗。”即墨叹息。
“一种审讯手段罢了,希望下一次,我不会对你用这些了。”阎曈轻轻俯身拿过即墨手中抢过去的眼镜,重新戴好。“小鬼头,我觉得,你可以更信任我。”
“阎大法医,你的同族算计了这么多,你猜,这个陷阱,到底是给我准备,还是给你呢?”即墨闭上眼,让自己陷进软乎乎的床里,手中慢慢摩挲着那颗珠子。“骗局,总是要先付出代价的。同归却殊途,同路之前,这样就好了。”
“你到底付出了什么。”阎曈背对着他,轻声问。
“阎大法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即墨握紧了那颗珠子。“因为你,我也只不过是利用罢了,只是为了在蓄谋已久的棋局上,走出那出其不意的一步棋……”
『你不懂,被摆布的人,总是想要自由。』
阎曈打开门,转身,即墨头顶的铅云浓厚,那一行弹幕,浅的像是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