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错只在我。”“游公子风标不凡,出类拔萃,是贱妾蒲柳失身,配不上公子。”
游在云眸中震惊一闪而过,继而便只剩下漆黑,绷紧两颊盯着她。冷梦云余光偷瞟,料想接下来他要么放弃,要么愤怒逼问失身于谁,谁知游在云幽幽道:“可我只要你。”
冷梦云明明听清了,却因不置信和不解,缥缈得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既然她追问,他便好好的解释:“我游在云,今生就认定你一人。”
他喉头滑动,自然是难受的,但要他和她分开,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她,那才是真剜肉。
这么一权衡,失身便也没什么,他可以不在乎。
少年游在云朝天翻了个白眼,鄙夷卞裕。他不明白她这样好,卞裕为什么还会纳一大堆妃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我和他不一样,娶了你就会好好珍惜你,只你一人。”他笃定道,亦为冷梦云忿忿不平,卞裕着实是个王八蛋,想到这,游在云漆黑的眸子里水光浮动,寻到冷梦云目光,痴痴凝住。
她看得也似他眼里的那潭水,起了波纹。从前回避去想,故意混沌的一些事清被提到面上,正犹豫着:“我——”
游在云忽然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从和云宫跑出去,跑过汉白玉桥,跑过勤政殿和广场,跑出宫门。
“驾——”他翻身上马,将她也捞上来同乘,一路驰骋净德寺:“我听说你们这属这寺庙最灵。”
冷梦云呆呆随他下马,也曾听过京师求姻缘净德寺最灵,看他如世人所说,一阶一磕头,直嗑过九十九级台阶,拜道佛前,发大愿一生一人,如违誓天打雷劈。
冷梦云帮他清理额上磕出的伤口,道你这又是何必,他却捉她的手说心诚则灵。她看他高高的马尾在脑后荡,眼前的少年恍然间纵身一跃,跃到她心里。
她的心砰砰跳。
从来没有这样炽烈,哪怕那与欢愉时刻,也不及眼前。
她想,也许可以试着从圈里迈一只脚出去。
回宫后,卞裕告诉她已经着手帮她退婚了,冷梦云却梗着脖子道:“我要嫁给他。”
“你说什么?”卞裕跟她一样,不可置信时会不自禁反问。
“我要如约嫁给游在云。”她学游在云重申。
卞裕嗤笑:“他比得上朕吗?”
冷梦云也扯了下嘴角,她可从来没想过当皇后,所以卞裕在她心里也没什么本钱。
“比得上。”她笑得既坚定又温暖,她想这就是游在云给她的勇气,“他从来没有和别的女子有瓜葛。”
卞裕微微分唇:什么意思?
少倾,他回味过来,她这是吃邹文君她们的醋?
何必呢?到如今他已经确定只爱她,不爱旁人。
“朕在乎的是你啊。”
冷梦云摇头,他不理解,不明白。
从前她也如他这般。
这么一想,愈觉游在云难能可贵。
卞裕笃其神色,有些愠恼。
冷梦云挑了挑眉,欲从他身边绕过去,卞裕心倏一慌,虽然从前讨厌佘皇后,但十几年来,都是父皇皇后他和冷梦云,好似一家四口。现在二老都走了,她也要走?
别丢下他一个人。
卞裕慌乱扣住冷梦云手腕,颤声打商量:“那朕把她们都休了?”
撵走?遣散?
冷梦云想要把手抽出来,江水不能倒流,从来没有过和以后没有是不一样,更何况她从未听过后宫只一人的帝王。
卞裕把她的手腕都抠红了,掐出红印,她还是把他的指头根根掰开:“陛下,再见。”
她的坚持和决心,加上朝廷内外施压,卞裕最终松口,元德三年,和云公主下嫁淮西侯世子,圣人给公主置备了丰厚惊人的嫁妆,满城红绸送嫁,但圣人自己却没有现身。
冷梦云离宫前,卞裕曾在她耳边冷冷叮嘱:“给朕滚得远远的,别再回京师,别让朕再见到你。”
倘若再见到,保不准生同衾死同xue,再不放她离开。
游在云亲自到京师接亲,千里护送,到淮西进了濠州城,他的好友部下全都涌上来,要看新娘子。
“瞧瞧是殿下究竟是怎样的大美人,把我们世子迷成这样!”
游在云不许别人看她:“走走,这是本世子的新娘子。”
她下了宝车,才晓得游水流也是今日娶亲,兄弟同喜,四人两夫妻同拜天地公婆,耳畔喧嚣丝竹,热闹祝酒,眼前一片红,翘起的嘴角就没撇下来过。
洞房花烛,游在云却扇交杯,微醺拥着她,说终于娶到你。他又啰嗦地重申会护她爱她敬她,这三样都是一辈子,他说了好多好多话,说要把她捧到心尖上疼。
冷梦云听得脸红心热,眼眶发酸,原来这才是正常的男女之情,是绵绵无尽互暖的爱意,不是冷语互呛。
婚后拜见公婆、小姑、妯娌,个个待她都好,冷梦云一颗心愈暖。游在云带她游遍淮西,如数家珍,去逛颍州火把节,偷偷跑远远离火把,在暗处接吻。牵着手穿梭于九华的庙会,哪知游在云被认出,百姓们送了世子和世子妃一大堆礼物,她捧都捧不下,边走边掉,和游在云一起捡一路。她还试敲淮西花鼓灯,来了月事他一晚上帮她暖腹,窝在一个被窝里谈天说地。
香露一次只需一滴,她有回却洒了整瓶身上,同游在云诉说自个的懊恼,他不仅没有取笑,落井下石,反而拥着她嗅了再嗅,说她以后这辈子身上都香香了。
她听得暖意萌生,趁游在云不注意,在他颊上狠啄一口。
游在云先楞后笑,去捉她,两人从屋子里跑到院子里,阳光普照。
她许久不再忆起卞裕,直到丈夫和小叔议起朝堂上的琐碎事,提及圣人,她才想,自己是真不再和他一起沉沦了。
卞裕,彻底再见了。
元德五年,游侯去世,内里纷扰,冷梦云自然鼎力支持自己丈夫,陪他生死一道,翻覆手,共进退。庐州、寿州一带旁支蠢蠢欲动,游在云必须亲自闯一趟虎xue,可母亲却因游侯离世哭伤了眼,行动不便,作为孝子不该远离。
冷梦云便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游母:“夫君只管放心去庐州,家中有我。”
“娘子辛苦了。”
冷梦云轻轻一笑,侍疾她最拿手了,夫妻间不必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