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自此二人便时不时见面。第二回见面少年就告诉她,自己叫游在云,冷梦云却坚持自己姓云,又说闺名哪能让外男知道。
她同游在云一处,又跟王同书一处不同。
王同书话少,游在云话可真多,每回见面,都要叨叨这一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多数有趣,冷梦云爱听。少数略显枯燥,她就听得昏昏欲睡,盼早点结束谈话——但面上却不表露,睁圆眼睛专注盯着游在云,好似一直在认真倾听。
她这招是和卞裕学的,忽地想,自己是不是变成跟卞裕一样虚假的人?
“云姑娘?云姑娘!”
游在云连唤两声,她才发现自己走神:“额?”
“你呢?”游在云笑吟吟,“这一个月你都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还不是日升则起,日落则睡,吃吃喝喝。”其实她和王同书这个月一起学骑马,但她不敢告知,因为以游在云的性子,一定会追问许多,她嫌烦懒得答。
游在云偶尔还带他弟弟游水流一道来寻冷梦云,初见时,游水流比游在云还矮半个头。秋去冬来,春走夏至,两兄弟开始争着蹿个头,到后来,冷梦云觉着他俩比卞裕矮不了多少了。
时间可过得真快!
隆贞六年的秋天,圣人为太子选定太傅嫡女邹文君为正妃。
次月,宫里为冷梦云办了及笄宴,圣人赏赐隆重,皇后主持中馈,恢弘盛大,一连三日,京中百姓亦可到宫门口领赏。
邹文君是世家规矩教出来的端方淑女,自打订婚,就不再同卞裕见面,冷梦云的及笄宴亦未出席。
卞裕倒是现了身,可冷梦云每回去看他,他脸上都淡淡的,有时眼神与她交汇,立马显出两、三分不情不愿来。
但席间卞裕对圣人和皇后倒是和顺孝敬得很。
冷梦云撇嘴,知道今儿要不是碍于圣人的面子,卞裕才不会来见证她成人。
自己本该无所谓他来不来,但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冷梦云端起金杯喝了口酒,然后就听见圣人和皇后在旁边,向卞裕提起婚配之事。
尤其皇后,因为女儿及笄,高兴得喝了许多酒,又许是因为心有余力不足,不能为天家开枝散叶,多有遗憾,竟同卞裕说些“你父皇其实盼着早日抱孙”之类的话。
又说满意邹文君。
她开了闸口,一时许多人恭喜卞裕,连圣人都提了两句,冷梦云环视一圈人,发现就自己没恭喜了。
圣人又看着,她便硬着头皮,说些“盼皇兄早日迎娶嫂嫂过门,白头偕老”之类的吉利话。
旁人说,卞裕皆和煦应声,甚至道谢,轮到冷梦云了,她说完一擡头,卞裕冷冰冰一张脸,寒过三九。
虽有预料,冷梦云依旧一愣,卞裕也一愣,转瞬间卞裕就换上温和笑意:“多谢皇妹美言。”本该还回些“也祝皇妹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平安”之类的客套话,他却讲不出,甚至想伸手掐死冷梦云。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难受。
本来与邹文君订了亲,许久未见冷梦云,喜爱的更亲近,厌恶的从眼前消失,一切都顺风顺水。
他却在前日偶然得知,狄人要求和亲。
眼下适龄的公主只有冷梦云,约莫待她一及笄,就会送到西北蛮荒地。
他不怎地突然就烦躁起来,直到今日宴上见了冷梦云,才瞬心安。
但下一刹又重浮起新的烦躁,理不清,古怪。
还是不能见她,眼不见心不烦。
卞裕这么想着,待圣人皇后离席,便也即刻要走。他趁左右无人,急往右拐,匆匆穿进竹林。
“皇兄!”冷梦云追进来喊了一声,见卞裕步履不停,又喊,“太子!”
卞裕这才停下来,负手俯瞰,眼神不善:做什么?
冷梦云看他脸色这么难堪,心道他果然生气了,得赶紧解释:“太子,我不是有意提起邹姑娘的。彼时情景,我若只字不言,反倒会被父皇怀疑,牵连太子您。”
若真那样她最不经审,一定供出卞裕,他也不希望被圣人斥责吧?
冷梦云原以为解释完卞裕脸色会好看些,哪知一擡头,他脸色更差了。
那块堵塞胸口的大石头重压回来了。
卞裕冷哼一声,拂袖头也不回离去。
冷梦云叹气,太子现在连一个字都不屑同她说了。
她怅然……她还有点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