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听朕说——”圣人嘴上重复,胳膊也锲而不舍再揽上去,只有搂在怀中,他才安心:“朕以为,玉儿对那个婢女并非喜爱。”
“那是什么?”皇后不信,玉儿脑袋追着魏姑娘转,都跟只猫似的,还不是喜爱?
圣人便将万花丛中陡见野草的论说娓娓道来。
“玉儿待她,不过主仆之情。”
言下之意,卞如玉之前没接触过贱民,所以新鲜。
皇后却不茍同,轻嗤:“那父皇当年还说你我仅是兄妹之谊呢!”
圣人瞬间变了脸色,沉沉郁郁,眸子里全是阴鸷。皇后被吓住,缩着肩要往圣人臂弯外面躲,圣人旋转笑意,不敢比拟春风,但至少要比眼下的秋风温柔和煦。
“唉——”圣人长叹一声,“和你说实话吧,其实朕压根没打算拆散玉儿和那女子,也不是真的想给玉儿选妃。”
“那你为什么要准备名册?”皇后满脸疑惑。
“朕知道玉儿喜欢她,也晓得他俩私下两情相悦。”圣人直视皇后眼睛,字字句句,“但相伴百年,不是一时的你贪我爱,朕想试试俩小伉俪,是不是真不畏阻拦,不离不弃,情比金坚。”
圣人极缓慢勾起右侧唇角:“朕相信玉儿像朕,认定一个女人,就永远不会放弃。”
皇后心跳加快,两颊缓慢泛起绯红,不好意思呢喃:“原来是这样……”她低头眨眼,不敢再对视圣人:“但你这做的叫什么事呀?让魏姑娘醋海翻波,白受委屈,又叫玉儿虚惊一场!”
“好好,是朕不对,不吓玉儿了。”
“裕哥。”皇后突然擡头,唤圣人名讳。
圣人凝望皇后,笑得眼角纹问炸开:在,她的裕哥一直在呢。
皇后歪头:“你没骗我吧?”
“朕几时骗过你。”
皇后白圣人一眼,轻哼,意思以前骗得多了去了:“那好,我现在喊玉儿来,你当着他的面把刚刚那番话再说一遍。”皇后说着就要回席间,圣人拉住皇后胳膊,皇后盯他:“怎么?不敢对峙了?”
少倾,圣人笑:“朕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让我去啊?”
圣人无奈摇摇头,将拉胳膊改为牵手,和皇后十指紧扣回宴上。此时刚过嘉宾蹈舞,众人皆离席聚在一处,看杂耍艺人冲狭、走索。
魏婉立在卞如玉身侧,他趁乱牵起她的手,旁人没留意,却被圣人和皇后瞧个正着。
皇后以袖捂嘴笑,圣人却沉脸,待皇后转头与他说道时,又恢复笑意。
“玉儿!”皇后招手唤。
卞如玉循声扭头,一霎静默后,同魏婉道:“我们过去。”
魏婉也瞧见圣人皇后,压低脑袋,推卞如玉近前,为克制自己,她的舌尖在口中偷偷抵齿。
皇后笑道:“玉儿,你父皇有些话要私下同你说。”说着绕向轮椅后面,魏婉立马让位。皇后推起轮椅,往御苑深处走去,圣人一言不发相伴。
卞如玉忍不住回头望魏婉,见她倒着后退,很快隐入人群。卞如玉隐隐有些担忧,皇后却笑道:“没事的,很快,说一会话就放你回去和魏姑娘团聚。”
卞如玉不好意思压低下巴:“母后莫要打趣。”
还到芍药藤前,皇后自以为僻静无人,急急同卞如玉解释:“你莫要再生你父皇的气了,方才都是他试练你的!”
卞如玉静静仰视圣人。
圣人开口,却问:“听说黄连又开始给你扎针了?有没有好些?”
卞如玉躬身:“承蒙父皇关爱,儿臣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若有好转,便是赚到。”
这话有些不争气,往常听见,圣人都会自闷一会,今日却无比柔软,默默念叨:玉儿,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玉儿你腿能好了?”皇后旋即插话,她比圣人激动,鼻子一酸就了眼泪。圣人见状掏帕给她拭泪,父子俩轮流解释、安慰。好一会儿,皇后才重新平静。
皇后这才记起本来的事,让圣人复述,圣人便似蜀地的耙耳朵,板着脸,一字一句同卞如玉讲了。
卞如玉沉吟片刻,躬身道:“其实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席上给父皇甩脸,不忠不孝。儿臣给父皇赔罪!”
圣人眼眸转动。
“好了好,你父皇谅解你了。”皇后去扶卞如玉,“说开了,便没事了。一家人没有记隔夜仇的。”她忽然笑了笑,眉眼暧昧:“趁魏姑娘不在,玉儿,为娘有许多问题要问你——不对,应该你自己主动交待!”
卞如玉红耳根:“交待什么?”
魏婉姓名年纪,皇后都是知道的,但问了好几回她的籍贯,水嬷嬷都回没打听着。皇后便问:“那魏姑娘是哪里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