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鹤,你听着。”
赵南鹤闻声擡头,听到程以秋语气疏离:“他不记得你了。”
“你说什么?”赵南鹤擡起手抓紧他的手臂:“你敢拿这个骗我?”
程以秋倒吸一口冷气,担心自己的臂骨就这样被生生拧断:“我没必要骗你。”
趁赵南鹤意识有些许松散时,程以秋抽出自己的小臂:“他忘了很多人,很多事,你只是被包含在这个范围里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赵南鹤怔怔地问,内心依旧认定是程以秋在骗自己。
程以秋没有直接回答赵南鹤现在的这个问题。
“你其实也知道,叶庭在知道你骗他之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你,否则他怎么会在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还是把你护在身后。赵南鹤,是你一直在自我逃避,才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
蓝顾和程以秋同自己见面后,生活上叶庭就不用再担心,也终于有了空闲日子能让自己的精神体好好休息一下。
红尾蚺的冬眠结束了。准确的来说,是提前结束的。
它打了个哈欠,在本来应该睡觉的时候被叶庭拉出来去吞噬精神污垢。
困是真的困,但至少还是吃饱了。
“嘶。”春天要到了。
叶庭笑着说:“今年春天来的很早啊。”
红尾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嘶。”你好像变化很大。
“是吗?”叶庭睫毛颤了颤:“好像还没告诉你,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你能感觉到吗?”
“嘶,嘶。”我是精神体,不是你脑子里的细胞。
“那看来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要记得讲给你听。”
“嘶......嘶。”真还别说......冬眠之后我还挺想那头豹子。
叶庭疑惑地问:“豹子?”
“嘶。嘶?”雪豹。不记得了?
叶庭的印象里实在想不到有谁的精神体是雪豹的,但是自己的精神体不会说谎。
他细细抚过红尾蚺身上的蛇鳞,摸到一条小口子之后吓坏了。
“你受伤了?”叶庭低头给它瞧了瞧伤口:“都长出腐肉了.......我帮你——”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红尾蚺一尾巴甩开了手。
“嘶,嘶。”小伤,别动我。
“怎么弄的?”
哪里是小伤,明明是一道很长的刀口子,叶庭皱眉道:“你不是很难自愈的吗?”
“嘶,嘶。”你把自己的事给忘了,倒是还记得我。
“你比较重要,”叶庭无奈地笑道:“到底怎么弄的。”
红尾蚺对着他吐了吐蛇信子:“嘶。”剔骨刀。
剔骨刀。
听到这三个字,细密的痛感像蚂蚁一样从脊椎一路蔓延到胸口。
“你等等......”
叶庭跌跌撞撞跑向浴室,掀起自己后背的衣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上那道疤痕丑陋的伤口。
之前这个伤口从未痛过,现在一痛起来就是拉扯着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叶庭上半身忍不住抽搐起来,他瞬时觉得痛觉袭来时自己连指尖都在发麻。
不应该啊。叶庭又找出自己留在的信条,反复翻看这自己写下的有关体感知觉丧失的那一条,这确确实实是自己亲笔写下来的。
不应该痛的啊。
分明是不应该觉得痛的啊。
叶庭慌了。
在海边的这段日子里,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慌。
他觉得后脊发凉,下意识以为有人站在自己背后,猛地回过头,发现自己背后其实空无一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
“嘶?”你要干什么?
“你再等一下......”叶庭在厨房里拿起一把刀看了看,形状不太对:“不是这个......”
叶庭在屋子里每走到一个地方就发出叮铃哐啷一阵响,红尾蚺看着他在屋里翻找东西,把整个屋子都翻乱了。
红尾蚺有些心酸,想了想又回到了他的精神图景,试着从图景里安慰向导的无措。
叶庭终于在杂乱的各种纸箱子里找出了一把生锈的刀。
这把刀形状细长,如果没有锈斑的话应该刀刃也是锋利的。
他反复翻看着手里这把刀,这个是像的。终于找到了,和记忆里模糊的那个形状对上了。
他想试试自己的体感知觉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叶庭咬住自己的下唇,仰头闭上眼,刀面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没有痛觉,后遗症的症状还在。但是胸口里传来的痛楚又怎么解释。
从前的叶庭还能写下来一条一条的信息,教现在的自己处理后遗症的注意事项,可是没有人能教他有这样的意外情况要怎么处理。
手里的动作麻木地重复地在手臂上留下越来越多的伤痕,出血的地方一丝感觉也没有,反而是身体里的痛感在一波一波地袭来。
半梦半醒间,叶庭从红尾蚺的视角在自己的图景里看到里一个身影。
在很久之前,自己在梦里问过他:你是谁。但自己在那个梦里没有得到回答。
“是谁......”如今叶庭又问了一次,仍然没有回答。
叶庭脱力地卧倒在地上,蜷起身子想缓解一些难忍的痛苦。
“他是......”他感觉到红尾蚺在精神图景里安抚自己的情绪,于是期望能在精神体这里得到答案:“他是谁?”
精神体不会骗人。——他是你曾经的哨兵。
“曾经?”叶庭又问:“为什么......要说曾经?”
红尾蚺不是很想回答,但是无奈于它无法对宿主向导说谎。——因为精神链接断掉了。
叶庭愣愣地看着这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眼皮好重,他疲倦地闭上眼。
恍若隔世,叶庭居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梦。有人在梦里告诉自己,不怕了。
叶庭想不起来更多的有关这个人的事情。
他只知道,如果只是想起一个轮廓就让他觉得撕心裂肺,那么自己从前肯定是认认真真地爱过。
原来他曾经也是有哨兵的。
他要等他的哨兵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