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回李娘子援琴复劝酒谢郎君抱怨更含嗔
话说沈元鹤来寻谢灏,原是为了一公一私两桩事,那公的自然是徭税法修订一事;元鹤又道:“这私事么,便是襄时的事。他下月就要回乡成婚去了,趁着还在京中,邀我们几个好友再聚上一聚。”谢灏疑道:“他又不是不回来了,这是甚么意思?”元鹤便笑:“他这是还留恋着没人管束的日子呢;等成了家,就再不许他那般放浪了。”谢灏道:“左右都是他贪图享受,如今倒一齐扯上我们。”他道:“大抵也就这一回了;再说众人都在,也不许他胡来。”谢灏点头应了,道是一定赴约。
这月晦日①,徐弼在府中设宴,沈、谢、崔俱至。其实本想再去云上楼的,那里的酒肴色绮味珍,他是极喜爱的;只是思古与他讲过,那里通风不好,闷了些,夏日里不舒服,于是便改在了自家庭院之中。菊圃的藩篱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撤下,“就菊轩”的匾额也换了,如今移栽了十余棵栀子,这时候正是花开时节,播芳扬馨,沁人胸怀。
元鹤惯例与谢灏一道来;见此景色,问道:“有时日不曾到府上拜会,竟不知襄时转了性子,不爱那雅淡的菊花,反爱起这浓郁的栀子来了。”徐弼听了,竟有些局促,道:“还不是家中大人来信说我那将要过门的夫人颇喜欢栀子花……”元鹤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原是为夫人折腰,却是好的。”徐弼摆手道:“快请入座罢;你这唇舌,我可说不过你,平日里只复清一个受你打趣就够了,可莫要连累了我。”一旁的谢灏暗自羞赧起来,偷觑元鹤,见他只是一笑,没说甚么,心底蓦地低落。不一会子,思古亦来了,徐弼便吩咐婢女呈上酒菜。
徐弼笑道:“某还备了女乐,以乐佐酒,最是美事。”他击掌两下,便见从庭外上来六个舞妓,都是妙龄,袅袅婷婷;元鹤认得两个,原都是徐弼家中蓄养的。思古低首不去瞧,默默吃菜;谢灏心思也并不放在美人身上,只觉得无甚意思。不多时舞毕,徐弼先与众人共饮一杯,又笑道:“今日还不止这些,诸位请看——”于是三人都回首张望,原是一位美貌的娘子,怀抱琵琶,轻移莲步,近得前来。谢灏不禁拧起眉头:那娘子不是李晴兰,又是哪个?
徐弼道:“劳烦娘子。”李娘子深深一福,便坐下唱曲;她的歌喉几人都是领教过的,无不称赞,今日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缀了珠子的裙衫,多增了三分娇娆。曲子不长,李娘子又自请了一首,待这首唱毕,徐弼便道:“不若娘子祝酒何如?”李娘子点点头,将琵琶置下,近前斟了一杯,先祝主人道:“奴祝主人酒,贺拾遗新婚大喜,鸾凤和合。”徐弼只得笑笑,接过酒仰头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