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九……九百精兵。”
“她怎么还会有九百精兵?好,好啊,全都瞒着朕背地里有反心啊!殿前司都指挥使何在?”宇文辰怒而迈步出殿。
“何指挥使已带兵往城门去迎战!”庞内侍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但事发太过突然,且公主的人不知为何得知陛下南下的打算,攻城时尽数高呼污蔑陛下,试图动摇军心……”
余下的,他已不必再明说。
只消站在殿外,便可听得隐隐约约的喊杀声穿过云霄。宫城之大、杀声之烈、声音愈近,不得不令人心惊胆战。
庞内侍监连声劝告:“陛下,您龙体为重,不若先——”
“速命帝都守军来援皇城,一刻也不容缓!取朕佩剑,抽调宫城内的班直尽数守在甘露殿前,不可放进一个叛军!”
庞内侍监没想到皇帝反应如此迅疾,忙将未尽之语咽回喉中,连声称是。
宇文辰吩咐人取了佩剑,见层层叠叠的侍卫护在殿前,方才理顺了气息。
他忽觉不对:“月前长宣谋逆,其叛党皆被清算,帝都之中,何处还能藏身这般多叛军?除非……除非是朕抽调的别州守军,这里边儿有她的人!”
“陛下,您莫要忧心,说不准只是乌合之众,如何能与殿前司与捧日、神卫二军的精兵相比啊!”庞内侍监怕他气出个好歹,出言宽慰,“当年太祖分立天子四军,可都是拣了顶勇猛的儿郎。且城门守军将要赶来,到时必能两面夹击叛军!”
奈何兵戈碰撞的声音渐高,连兵士的痛呼都好像变得清晰,宇文辰已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他望不见宫殿之外的景象,只猜度着叛军是否正步步前进,以致宫城难以固守。
“快,快,告诉那些士卒,谁能取公主的项上人头,赐金千两,不,万两!另有良田千亩、珠宝万千!”
宇文辰高声大喝,生怕平日里碌碌无为的士卒不肯拼着血肉之躯挡在叛军面前。
“皇帝,此时再言,是否晚了一些呢?”
沙哑凌厉的嗓音有几分熟悉,他站在玉阶之上,越过重重人海,望见了被护在大军身后的赤金盘螭福字桃花裙,不由得眼中显出一抹慌乱。
“长宣,你起兵谋逆,念在先帝的面子上,朕不曾要了你的性命。而今,你却再行大不敬之事,于外敌当前时挑起内乱,对得起大雍给你的公主之位否?”宇文辰后退两步,含了怒色质问。
长宣公主虽未受伤,但裙身难免染血,手中长剑更是滴落着滴滴艳色。
她举剑指向天子,高声道:“皇帝昏聩,逼忠臣良将报国无门,以致今日之局势。而生死存亡关头,皇帝竟谋划着私自逃离帝都,没有一丝天子的风骨,将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地?将宇文氏族的名声置于何地?”
“本宫倒想问问,你宇文辰,对得起我大雍列祖列宗的心血否?”
“你这样的蠢才,怎配染指皇位?”
长宣公主又是一笑,那染血的半张脸在晴空下确好似修罗鬼煞:“本宫乃是仁宗皇帝嫡女,你不过是乐坊歌姬所生的庶子,微贱之躯而德不配位,自然不比本宫更懂得天下苍生的心意。你可知,闻听陛下要弃城而逃,有多少人临阵倒戈?”
“将士们,不必留情!”她偏头,扬声高喊:“须赶在城门守军赶来前,将昏君奸佞一网打尽!本宫以宇文氏的名义起誓,今日是为匡扶大雍江山,只有功,绝无罪!”
“是!是!”
宇文辰大骇。
眼见叛军愈战愈勇,己方略显颓势,他握着长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一把将庞内侍监拽到身前。
庞内侍监自然不敢忤逆,可眼底怨念实在难掩,不得不低头。
“陛下,臣救驾来迟!”
直至神卫军都指挥使的一句,使他眼底迸发出喜色。
“好!好!你们给我诛杀这些逆党,别放跑了一个,勿要留他们性命!”
周宝卷并非善武之人,亦持剑护持公主身旁,紧紧盯着后方袭来的禁军:“殿下,拖延的时辰比我们想象的要短,这群人真是死了心忠于皇帝。不如,属下们先护着殿下外逃?此刻尚有机会!”
“不!”她猛地推开身旁人,脚下踉跄一瞬,“本宫是宇文氏的公主,皇室血脉高贵,永不外落!就是死,本宫也要死在父皇的宫城里!”
涌现的援军陡然杀穿了自家的防线,长宣公主不得不提剑亲上阵。她亦无绝世的武艺,手上动作比起厮杀,更像是绝望的挣扎。
周宝卷被剑锋划过了颈侧,仍然不肯后退半步。
“长宣,这回再不会有人来为你进言求情了。”宇文辰见局势逆转,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他擡手一挥,似要寻回帝王的威严:“朕倒要看看,你这谋逆的先帝嫡女,有几条命可杀?你走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尊贵的陛下与殿下——”
一道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打破了血色厮杀的氛围。
长宣仰头,为马上甲胄的银光所慑,甚至有些睁不开眼。
“且容本王提醒您二位,今日,你们谁都走不出这宫城。可有谁打算识相些,束手就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