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长公主这才看向身侧的太子殿下,眸中千言,却不知从何开口才能叫他警醒却不至于想得太多。
“算了。”
她如今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怕只会让珣儿更加惶惶不安。
长公主的马车,一路不停直到宫门处,守宫金吾卫拦住,不许车架进宫,长公主掀帘,只消一露面,金吾卫一齐收起了自己戟。
长公主还是忍着怒气说了一句,“本宫急着去见兄长。”
自此马车无遮无拦一路赶到了紫宸殿。
殿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长公主一眼扫过去,竟连皇后也在门口。
长公主今日装束随意,宽袖白绢衫绘花鸟,红花鹅黄纱帔子,嘉陵水绿的褶裙上是一派天真的雀鸟衔枝。
瞧着是很好相与也柔弱可欺的模样。
“皇嫂。”长公主也为坐实这假象装出个惊慌失措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兄,皇兄他怎么样了?”
皇后雍容大度,很稳得住的模样,她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胳膊,“这紧要当口,咱们得稳得住才行,可不能自乱阵脚,叫人看了笑话。”
这话听得长公主心头火起,她反手握住了皇后的手,没收住力气,疼得皇后面容扭曲了一瞬。
“皇嫂说得是。”长公主乖乖退到皇后身后。
“陛下伤重,诸位皆为朝廷肱骨,且不可六神无主,本宫做主,请各位回自己府衙去,一切如旧,此处有本宫与太子,觉悟不妥。”
柳皇后大族出身,安抚百官也有条不紊,有理有据。
长公主低眉,敛去冷意与戾气,心底却一片冰凉。
这话里话外都是皇兄伤重之意,还点了一句太子。
这若还不是有备而来,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这套滴水不漏的说辞。
谢应祁在一旁,悄悄捏了捏长公主的手心,旋即朝皇后开口道:“那不知现下紫宸殿内情形如何?皇后娘娘不在殿内陪侍,怎的在殿外留候?”
当着太子与百官的面,这话由他来问,最为合适。
皇后娘娘面容一僵,随即微微一笑,道:“殿内太医用药医治,旁人在侧,只怕会耽搁诊治,况且百官忧心陛下,本宫与陛下一体同心,自然要在此,主持大局。”
这话倒是不差,认真追究起来,皇后娘娘,的确比长公主还要更有资格。
紫宸殿的门,吱呀一声从内推开,莳墨走出来,径直朝着长公主走过来。
“殿下,陛下醒了,传召殿下进内一叙。”
长公主毫不耽搁,顾不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的文武百官,也顾不得面容僵硬的皇后娘娘。
谢应祁嘴角微微上扬,这时候还想着替幼妹找面子撑场子,可见伤势不重。
长公主步子迈得大,莳墨跟在她后头一溜小跑,都没赶上同她解释两句便到了内殿。
太医跪了一地,传闻中受伤才醒的陛下,吊着胳膊随意地靠在床头啃白梨。
皇帝陛下看到满目怒容的长公主,梨不敢啃了,坐姿也端正了,悄悄挪了挪坐姿将受伤的胳膊朝向长公主。
满殿血腥气散不去,可见流了不少血。
长公主在离陛下最远的地方坐下,沉声道:“哪位太医替陛下裹的伤?”
为首跪下的那个静悄悄地朝向长公主,闷声回:“是微臣。”
太医才要一气儿将陛下的症候讲了,陛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边咳边向莳墨递了个颜色,莳墨会意,领着太医无声退下。
长公主见状,也不再说话,端着奉上来的茶盏,摸索着碗沿,不知在琢磨什么。
陛下见太医都退走了,咳声也渐渐小下去。
“阿音今日这一身衣裳,真是叫人眼前一亮,如临春日,晨光所及处,百花盛开,美甚美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夸了再说。
见此计无效,陛下只得另起炉灶。
“阿音,兄长也是真的受了伤,好长一条口子,流了好多血。”陛下费力地将胳膊擡了擡。
长公主静静地看着他,依旧不言。
“千金之家,坐不垂堂,朕知道。”陛下脸色苍白,笑起来更显憔悴。
“将计就计再叠一重苦肉计罢了,没提前与你说便是怕你阻止。”
更怕她将那个受伤的人换成自己。
那要兄长还有何用?
“也惟有朕受伤,才更能将这些人摁下去治罪。”
行刺陛下,便是谋逆重罪,谋逆,斩首恶,夷三族。
那他这事才算是做成了。
“那你是预备先动舅父,还是先动皇后?”
动皇后,要顾虑太子的颜面;动舅父,便要顾及母后的心情。
都不是易事。
“都不是。”陛下这回笑起来倒没那么虚弱了,只是有些勉强。
认真盯着长公主的眼睛,仿佛要这样看尽她的一生。
“这事兄长来操心,你甩手看着就好,此刻叫你进来,一是想解释这事为何背着你来,二是叫朝臣们知道,天子有恙,最信重者惟长公主。”
长公主走到陛下跟前,紧紧圈住他未包上的另一只手腕,探他的脉息。
微弱脉象被攥在长公主手心里,她竭力平静道:“那你愿意说你身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了吗?”